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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像解一道民法问题,契类无物不侵,都想一遍,然而至今没有找到答案。有点像智力环,每个阶段的孤僻都是的零件,分开很单纯,扣在一起就复杂得解不开。

曾经以为独善其身也无所谓,直到进了公司,韩知颖才发觉,人类到底是群居的动物。

关上办公室的门,外头依稀有又了说话声,刚才他经过时明明按了静音一样的。他的门只在客人来访、送信、以及通知开会时会响起,其余时间,都陪着他与他的空间保持沉默。

其他人的日常话题他不明白,耳语倒是清楚,说他高傲、以为喝过洋墨水很了不起、肯定是靠关系录取云云。他想辩护,但一个人、还是说词不被采信的当事人,自然什麽也做不到。

韩知颖最後选择接受,一面说服自己忍耐早已成了习惯,一面觉得悲哀。

大学毕业的同一年,他考上律师,服兵役,结束律训与实习後,顺着家里的意思飞往纽约,申请研究所。他主修国贸法,论文写了跨国并购,实习接触的也多是同领域的案件。

後来他决定一个人回来过生活。见事务所开缺,写着英文流利、有企业审约经历者佳,没怎麽考虑便投了履历。

刚开始,派下的是助理工作,他并不介意,没在这儿执业过的自己确实是新人。渐渐的,他有了接案的能力,却也渐渐被孤立,拿到的总是不熟悉、或不甚喜欢的领域的案件。例如手上,几个子nv争遗产,牵扯出复杂亲属关系的这一件。

连续几周,翻着卷、查着判例,他和无数考生一样地挑灯。如果事实足够明确,谁想来来往往地彼此折磨呢?韩知颖常想,或许当事人要的根本不是确认亲子关系存在与否,而是合理化的决裂,官司拖着,事实依然暧昧,憎恨便可以更多。

就算很迷惘,他还是必须努力,可是再怎样努力,他的当事人不会看到、好像也不太在乎。每次见面,她都只问:律师,官司什麽时候结束?我们会不会赢?

无论哪个问题他都回答不了,像个一再让老师失望的坏学生。

在学、律师考,或多或少都容许偏食,可以扔掉讨厌的科目,不需要强迫自己吃下全部的它。工作却不,像他这样的受雇律师尤其不自由,什麽任x个x好恶的额度,通通没有。

所以他依然选择接受,不断重复地说:会尽快、会尽力,也理所当然地,越来越不明白这样过日子是为了什麽。

再想下去大概什麽也不用做了。他深呼x1,按下主机的电源键,看着萤幕闪烁,一面喝下没有香气的罐装咖啡,替自己开了机。

十一点半,才送走一个转介来谘询的客户,内线就响起来,「韩律师,吴nv士到了,我先请她到会议室。」

「嗯,能麻烦你顺便替我冲杯黑咖啡吗?」

「我知道了。」

收着一桌资料,韩知颖突然想起刚才自己是怎麽样婉转地请托,用问句,有别於同事们带些命令的肯定句。那是家里b出来的习惯,但大概又会被说做作吧,他笑一笑,怎麽做都能被挑毛病,也用不着改了。

当事人带来几件资料,说能证明她父母从头到尾没有收养相对人的打算。他一面听,一面翻着褪se的日记信件,抬起头,见到已从教职退休的六十岁nv人的脸,觉得一切都真实得太过荒谬。

他斟酌片刻才开口,「法院不见得会采信这些。」

nv人的表情从嫌恶转为气愤,问:「是你问我有没有其他证据,难不成这些能造假吗?都多旧的东西了怎麽动手脚?」

「我没有怀疑您,只是先告知您这个可能x。」事实是,他不期待法院会采信这些情绪字眼,「令尊或许对您名义上的妹妹有怨言,但没有指明她不是他的养nv。」

「所以你有多少把握?」她根本不听,又问出了那个令韩知颖烦心的问题。

於是他也一样地应付她,「手上有些判例,案例和您的状况类似,我尽快整理,和您这些资料一起提出,我想会有帮助。」

「那就拜托你。」

吴nv士说完便站起身,推开会议室的门,喀喀喀地往电梯走,赶场一样快。韩知颖跟着,在等电梯的时候,回答她那些关於开庭的、千篇一律的琐碎疑问,好不容易才送走了她。

他叹口气,正要转身,就听见一句问候。不甚熟稔的同事走到他身旁,边按下电梯钮边说辛苦了,当事人看起来很强势啊。他微笑,尽可能回得不显情绪,只说你也辛苦了,等等要到哪开庭?路上小心。刻意忽略对方眼底不纯粹的笑意。

走过柜台时他感受到总机的视线,有些同情、有些ai莫能助。装作没有察觉那些情绪,韩知颖迳自到茶水间再冲一杯咖啡,回到办公室。

时间刚过一点,午休要结束了。

午餐完回公司的人们的喧闹、残余的一些轻松,都被留在门外,门内,只剩下安静、他的疲惫、和黑咖啡的热气,胃似乎又开始生疼。

真的累了。很少承认疲倦的他闭起眼,突然起了冲动,想再去那个地方一次。

下午是咖啡厅、晚上是餐厅,在周四到六的晚上兼酒吧,直到凌晨三点。上次那个男人告诉他的,他以为当时的自己心不在焉,然而现在,那一字一句却格外清晰。如果能在十点前结束工作的话就去吧。他想。

去柏林围墙。

结果他没有遵守自己的规则。

关上电脑前,萤幕角落的小数字是十点四十。走出了办公大楼,韩知颖拉起衣领,一面回头,整片的白炽都已熄灭,只剩映上玻璃的街灯的光。

沿着街往捷运站走,冷冷的空气刮得脸刺。冬夜黑得快、也很深,经过的几个没有灯的巷口,巷内的一切都已模糊。

刷卡进站,他挑了车门旁的位置,静静看着门关上,发车。人很少,最近的乘客离他很远,正闭着眼假寐,他却依然靠上透明隔板,下意识寻求着没有温度的安全感。

曾经他以为一个人等於坚强,或许是,但更多时候,一个人有的只是孤单。

他在距离目的地的前一站下了车。想着这时间太迟、明天不是放假,却还是来到柏林围墙。店外的小黑板上,涂涂抹抹全是粉痕、字也艺术得像印象派,韩知颖却觉得,那是自己今天见到的最舒服的画面。

迎接他的还是那面墙,满满杂志,排成有规矩的随x样子。似乎没有变,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了,他想了一阵子,最後是带着未解的谜往店里走。

自称店长的男人站在吧台,从冷柜捞出一支玻璃瓶,抹了瓶身,开了往大啤酒杯里倒。泡沫停在杯口,要溢不溢的满,好看得不输有着漂亮拉花的拿铁咖啡。男人把杯子推给客人,随意寒暄,眼神却往他走近的方向飘,和他对上眼,然後微笑。

和上次一样非常不商业的笑容。晕h的灯让韩知颖有些恍惚,似乎从那笑里,读出暧昧的味道,让本想静静到角落座位独处的他乱了套,止不住脚步,坐上吧台的座位。

「又见面了。」张敬霖擦着空杯,才开口,带哑的菸嗓子就b得人醉,「还是你b较想听我说欢迎光临?」

「我以为你会说点更特别的。」

「那麽,欢迎回来。」

那话接得太过自然,韩知颖一愣,半晌才低笑出声,「你对每个回头客都这麽说?n情是不好的。」

「不,这话只对奇怪的客人说。b如觉得我还不够特立独行、要求来点更特别的东西的人。」在他面前放上一杯啤酒,张敬霖笑了。韩知颖看着他眼底那点狡黠,出乎意料地,一点也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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