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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郡王终于回来了,我们都担心您。请您节哀。”

荀靖之点了一下头,向她致意,说:“劳烦了。”

蕴真认真地看着荀靖之,眼里涌上了点点水光,天家从来不幸多,她捂了一下嘴,将眼泪憋了回去,说:“您没事就好,我们都祈愿你在外平安、早些凯旋。赵大人帮我在瓦官寺供了佛灯。往事不可追,您一定保重身体。”

赵大人指的是赵弥。荀靖之说:“赵大人有心了。”

几位老臣和几名出自康贤太子幕府中、被称为“湘州士人”的大臣求见荀靖之,荀靖之见了他们。

隐房栊中飘着几丝腐败的血腥气。

荀靖之向几个老臣行礼,对一位大臣说:“我为我姨母带了三样礼物,我请诸位大人,为我看看其中一样礼物。”

他打开了屋中的的一个匣子,匣子中没有珠宝玉石,也没有名砚真金,血腥气溢了出来——

匣子内盛着冰块,以及一颗头颅。

头颅被割下了几天,皮肤发青、唇色乌紫,脸上露出了细小的紫色血管,但是依旧能辨认出样貌。

众臣看见了匣子里竟然有一颗头,暗自惊心,只敢以目光询问,不再出声。

荀靖之说:“这是一个刺客的头,我会把这颗头带到我的姨母面前。”

一个臣子喊了一声:“郡王,不可啊!”

“这颗头的主人用弓射我。”荀靖之说:“我哥哥死在一把弓下,我……也该死在一把弓下,一命偿一命,对吧。”

虽然他的兄长死在了一把由他送出的弓下。一把弓,是一把弓,那能说明什么?说明他逃不开命数吗。

荀靖之语气僵硬地说:“我七岁时入道,因为我和我兄长的命里有一道预言。后来我的兄长去世了。二子存一,我是活下来的那一个。这预言还说了什么,二子存一之后……”

荀靖之说不下去了,他虽然没什么表情——因为他也并不知道他可以做出什么表情——可他眼里有泪水。他蹙起了眉。他的二十六年的生平——他一日、一日活到今日的二十六年,都被一道预言笼罩着。

他合上了匣子,对面前的几位大臣说:“几支箭向着我飞过来,一支箭几乎要射中我,我感到了刻骨的寒意。你们当中,有人曾怀疑过我兄长的死和我有关吗,你们以为我是幕后主使?那几个刺客用的弓,能射十四束长箭,是建业禁军之弓。”

诸臣之中,无一人敢开口。

荀靖之强迫自己把话说了出来:“我不曾指使荀粲替我杀了我哥哥!”即使是否认这句话——一旦提起这句话,已是在侮辱他自己,也是在侮辱荀粲。

他说:“以往,我不曾期待过我不该期待的东西。”

白色的梅花在春风里飘落,隐房栊中,安静得似乎能听见花瓣落地的声音。荀靖之闭了片刻眼睛,以往,他不曾期待过他不该期待的东西。

他不曾期待过一些东西,比如皇位——直到流言将他推向那个位置,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离那位置究竟有多近。

太近了,他伸手就能够到。

就如同死亡。如果死的不是他的兄长,是不是,二月初八那天,死的就会是他。

他终于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他不只出自云平荀氏,他还是一位皇帝的外孙、一位皇帝的外甥,一位皇太女的儿子、一位亡故的太子的亲弟弟。这天底下,再没有几个人比他身份尊贵。

荀靖之带了匣子以及二十个侍卫去见自己的姨母。

他在长公主的府邸外,听见了甲胄摩擦发出的声音。大概是有披坚执锐的士兵守卫在府邸中吧,或许还有杀手藏在暗处,在察觉气氛不对时,他们就会对他出手。他和他姨母,都在防备对方……或许不仅仅是防备,他们都在窥视对方的性命。

他终于要和他的姨母见面了。

他没有走进长公主的府邸,他请门人转告他的姨母:他会在通觉寺等姨母到来。

作者有话说:

《史记·绛侯周勃世家》,周亚夫年老辞官后,他的儿子为他买盔甲作陪葬用,景帝听闻亚夫家中私自购买盔甲,以为他有不臣之心,将他下狱。亚夫对廷尉说:自己的儿子只是出于孝心为自己买了盔甲做葬器。廷尉回他说:君侯活着不谋反,在黄泉之下,未必不会谋反。于是亚夫万念俱灰,在狱中自尽。

《魏书·卷八十五》:遥望建康城,小江逆流萦,前见子杀父,后见弟杀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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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衡、房安世和接下来的终局之战部分,三种情节构成全文的最主要的三个阴谋。即将进入全文最后一段也应当是最大的一段阴谋,我提前剧透一下,不太放心的读者可以划下去看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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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写了he,熬过最后的难关,咬牙撑过最痛苦的阶段,山已不可挡我、海已不可淹我,后面就会是爽的。

我没有报社的爱好,世界也并非如第四卷末尾之言,只有单纯的残忍。故事不会从头压抑到尾——

毕竟,《好友》的立意是爱与和平。

天命2

“殿下,我毫无保留地来见您。”

通觉寺本是南朝一位太傅的府邸,太傅的夫人晚年崇佛,夫人去世后,太傅向佛门捐出了府邸,要求改作尼寺。改作尼寺三年后,一日,寺中走水,烧去了大半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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