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涕泗横流,“陛下何处此言,司马懿蛰伏数十载,方有高平陵之转机,只要杨兴云不败,司马昭就不会走走后一步,臣观司马昭,亦非长寿之相,陛下青春年少,何必争一日之长短?”
“卿言是也。”曹髦擦干眼泪。
朝堂上能用的人他都用了。
除了王经,剩下的几乎全都是士族出身。
连夏侯和都投奔了司马昭,近日被封为相国左司马,成了司马昭的心腹……
夏侯和是夏侯渊第七子,夏侯霸的亲弟弟,清辩有才论,他投奔司马昭,意味着魏国的夏侯氏向司马昭妥协了。
流言
狼调县即为秦汉的狼孟县,被王莽改名狼调县。
其城背靠太原,左右狭涧幽深,南面有大壑,俗谓之狼马涧,是太原的桥头堡。
大秦攻赵,取狼孟,并州入秦。
太原城中的妖风邪气让马隆感觉到危险的降临。
他既不愿与文虎同流,也不愿与唐咨合污,只能请调外任狼调,作为太原的屏障。
石鉴求之不得有人挡在前面,给了他三千人马。
效果却是立竿见影,至此凉骑就没南下过,全被马隆挡在狼调。
为此,石鉴还上书一封,声称自己有效抵挡了贼骑南下,太原转危为安,不过功劳全归了他自己,信中没有一个字提及马隆。
马隆也不在意,一心收纳流民,开垦屯田,训练士卒和青壮,逐渐以狼调为核心,开屯田十一座,筑营垒六座。
又根据凉州多骑兵的特点,依照八阵图作偏箱车,长一丈,阔九尺,高七尺五寸,箱用薄板,左右相连,前后相接,车上置重弩长矛,地广则鹿角连车营,路狭则为木屋施于车上,且战且前,进可攻退可守,短距离、小兵力作战,凉州游骑一时为其所制。
马隆逐渐收复阳曲、汾阳等地,作为太原的左右翼。
几次上书石鉴分兵把守,石鉴却一动不动。
他目的很简单,没必要浪费兵力,他只要守住太原,能给司马昭交代即可。
分兵阳曲、汾阳就意味着多承担两份风险。
虽然取得了一些小胜,马隆心中越发感到无力。
自司马昭下令加征赋税后,河北百姓纷纷出逃,一部分逃亡鲜卑,一部分逃亡雁门……
吸收汉民、乌桓百姓之后,拓跋鲜卑越发壮大。
而雁门更加坚固。
“听说西边赋税只有五成,还没有苛捐杂税!”部下轻声在马隆耳边道。
近日河北流言四起。
说的都是凉州,什么分田、分房、分粮食,只要逃奔过去,就不愁吃穿。
以前隔得远,百姓也就听听而已,现在凉军占据雁门,形同打开了通往河北的缺口。
加征赋税、关中即将大战的消息疯狂在河北传播,粮价开始疯涨,一石粮涨到三千钱,三年前粮食也才两百钱一石,后司马昭征淮南,粮价一度上涨到八百钱一石。
士族豪强富商疯狂囤积粮食。
河北人心惶惶,百姓、粮食都如潮水一般顺着雁门这个缺口涌向西面。
马隆在军事上能遏制凉军,但无法在政治上遏制凉州。
无论他在军事上取得多大胜利,似乎都无法改变当前形势。
一个将领的无奈莫过于此。
而且他也不想遏制。
很多年前他沦为屯田客,至今都是他人生中的噩梦之一。
人一旦坠入这个无底深渊,就再也爬不起来,直到被吸干血肉。
“以后这些事,不要在军中谈论。”马隆望了一眼公然运送粮食的牛车,也只能选择沉默。
这些牛车的主人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有些牛车上面干脆插了“何”或者“石”字大旗。
河北都督何曾姓何,并州刺史石鉴姓石……
“以将军之才,何必屈沉至此?”部下一反常态的劝道。
马隆一愣,“你究竟是什么人?”
部下却毫无惧色,“石鉴非是虚怀纳谏之人,司马昭只重士族,天下能用将军者还有何人!”
马隆脸色一沉,“你好大的胆子!妖言惑众,难道真的不怕某斩了你?”
周围亲兵立即拔刀。
但“部下”身边几人也拔出环首刀。
“我凉州男儿何惧一死?卫先生怜惜将军才干,所以才未用离间之计,否则凭将军这般收容难民,训练私军,传到石鉴耳中,将军能得生否?”此人抬头挺胸,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变了,仿佛一柄出鞘的长剑,锋芒毕露。
身边几人全都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马隆手按刀柄,脸色不断变幻,却始终没有拔刀。
他也数次在刀山血海中沉浮,一见这些人的神态就知道是精锐老卒。
“卫先生多次向我主举荐将军,言中原诸将无出将军之右,可惜明珠蒙尘,不得重用,司马氏以诈力取国,天下百姓水深火热,将军乃当世豪杰,为一己之虚名助纣为虐,徒为天下豪杰而不齿!”
“报上你名字!”马隆脸上神情依旧严厉,手上的刀柄却渐渐松开了。
“凉州宣义令孙阳。”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潜伏在自己身边一个多月,成为自己的部下……
马隆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如果自己身边都有这么多细作,那么太原不就成了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