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马遁也累了,退回军中。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阳关乃是西域雄关,凭水为隘,据川当险,与玉门关南北呼应,于汉武帝所建,三百年来,抵挡了不知多少野心勃勃的胡人。
马延这万余人,想攻破两万人防守的阳关自然不可能。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想搞个偷袭,但亲卫营临危不惧有条不紊的列阵,没有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
“孟观!”见下面没了动静,杨峥喝令一声。
“属下在!”孟观没想到会点他名。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引锣鼓手前去叫阵,不可让他们休息,也不可接战。”
“唯!”
拉仇恨,锣鼓手们自然是专业的。
过不多时,城下就响起锣鼓声,咿咿呀呀的,似乎还唱上了。
“西域两马儿,胆小如鸡鼠,不去啃青草,偏偏来送死,刀矛临颈时,兵败如山倒……”
这帮人也算搞出了经验,语气极其尖酸刻薄,还弄出了节奏韵律,极为上头……
才来了两遍,对面就受不了了。
百余骑嗷嗷叫的冲出,孟观却领着锣鼓手退入关下步阵之中。
如此反复几次,对面抓又抓不住,避又避不开,只能活生生的受着。
头顶是火辣辣的太阳,耳边是闹人的锣鼓声。
渐渐的,高昌军士气开始低落。
很多人放下盾和矛,坐在地上。
而关下西平军兀自在烈日下挺立着,如苍松,如石柱,一动不动。
在加入雍凉精锐后,亲卫营变得更加坚韧、剽悍、强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太阳西下,遍地金红。
而城墙上睡觉打盹的西平军们缓缓睁开了眼。
皇甫隆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肉汤麦饼。
但西平军们没一人动手。
“半饱而食!”直到杨峥下令,士卒们这才甩开腮帮子吃喝起来。
“将军用兵如神,此时正是击退马延父子的大好时机。”皇甫隆一脸平和的微笑。
杨峥也笑了,用兵如神有些过了,熟能生巧,打了这么多场仗,傻子也开窍了,“不是击退,而是一战定高昌!”
这一次,皇甫隆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些许涟漪,“将军……神勇。”
此刻的杨峥仿佛一头睡醒的猛虎,眼中雄光抖擞,“皇甫公不是说当动如雷霆吗?就是现在。”
杨峥拔出环首刀指着关下,“敌自来送死,诸军为吾灭之!”
“唯!”
一声声低沉的吼声子啊身边响起,然后诸将各归本阵。
半个时辰左右,城中已是一片肃杀。
骑兵上马,步卒握矛。
各都尉、曲长、屯长、百人将、都伯全都如嗅到血腥味的狼。
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破军
夕阳拖着长长的晚霞正准备坠入地平线下。
暮色从东方席卷而来。
风从远处吹来,黄色的尘沙漫天飞舞。
没有喊声,没有任何征兆,阳关的城门缓缓打开,张特领士卒让开一条通道。
高昌军懒洋洋的看着。
然而就在城门完全打开的刹那,肃杀之气忽然从阳关中直冲云霄。
如同宝剑出鞘一般,一列列青黑色的铁骑奔踏而出。
“杀!”
仿佛从暮色四合的天际中猛然刺下一道霹雳。
西平军势如奔雷,冲杀而出。
人马俱披铁甲,大地仿佛要被踩碎一般,发出一连串闷雷般的声响。
无与伦比的气势之下,是践踏一切敌人的雄心壮志。
人未至,但那股铺天盖地的无敌气势已然滚滚而来。
青黑色的铁骑在大地上铺开一条长线,与天空中沉沉暮色互相呼应。
“杀!”
烈马如烈火,要烧尽眼前的一切。
在那一瞬间,高昌军呆若木鸡,忘记了逃跑,忘记了身处战场,忘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只是看着,看着西平军的马蹄越来越近,西平军的长矛越来越近……
“列阵、列阵!”
马循歇斯底里的喊声在阵前响起。
然而他的喊声只是唤醒了士卒心中的恐惧。
那残阳暮色下,青黑色的潮水滚滚而来。
人在铺天盖地的洪水面前,岂有反抗之心?
所以高昌军的崩溃也是顺理成章的。
轰……
沉闷的响声接连响起。
那是甲马撞碎人骨的声音,也是长矛刺穿铁甲的声音。
重骑之后,是轻骑,轻骑之后是缓缓推进的步阵。
堂堂正正的推进,堂堂正正的碾压,堂堂正正的胜利。
即便偶尔有勇武之士挺起刀矛,也瞬间被淹没这股洪流之中。
如杨峥所料,吸收了雍凉精锐的西平军,战力变得更为强大。
秦军扫六合,锐士皆出于雍凉。
汉军击匈奴,六郡良家子为羽林、期门,以材力为官,名将多出焉!
六郡者,天水、陇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亦是雍凉子弟。
汉家之武魂,就在这雍凉之地!
而杨峥不过取用了其中一瓢,就有如此威力。
高昌军在这遍地异族中,固然可以称雄称霸,但面对真正的精锐,差距瞬间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