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转头望向东方。
有些人的命运是注定的。
夏侯玄独坐于明堂之中。
从中午坐到黄昏,又从黄昏坐到黑夜。
就连屋顶青瓦之上的黑衣人都有些不耐烦了。
而就在此时,夏侯府东厢忽然火起,起初是一道小火苗,转眼就变成冲天大火。
黑衣人心中一惊,却不为所动,这很可能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而且夏侯府中的明哨暗哨不止他一个。
没必要离开此地。
他的主人已经说过,夏侯玄不容有失!
目光再转向明堂之中时,忽然一惊,明堂中的所有灯都灭了!
黑衣人顾不得暴露身份,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一把扯下黑衣,变成夏侯府中的下人模样。
府中喊声四起,护卫们也被调动起来。
没人注意到这个其貌不扬的下人蹑手蹑脚的摸进明堂之中。
小心翼翼的吹亮火折子,点燃一盏灯。
软榻、屏风、桌几、茶具、香炉全都在,但人却不见了。
最重要的一个人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不见了?
夏侯玄不通武艺,没有灵活的身手。
下人冷汗直流,机智的小声叫唤起来,“主人、主人?”
“啪”的一声,昏暗中,有什么东西被投进来,立刻就有一种油脂的香气弥漫开来。
接着,大火拔地而起。
下人一惊,急忙退出,不料,一支弩箭咻的一声,穿过熊熊火焰,直奔他的印堂而来。
能被派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身手自然不错,一个闪身灵巧躲过。
顺势拔出腰间环首刀,一刀从升腾的烈焰劈出。
火焰另一侧同样站着一个黑衣人,显然没想到他能有这么快的身手,一时措手不及,弩机被斩断一般,连同两根手指掉落。
那人也是一声不吭。
两人目光对峙。
转瞬之间,下人又挥刀刺了出去,凶狠、快捷,刀光如匹练一般。
那人吃了一惊,扔出手中的半截弩机,一个翻滚,扑出屋外。
下人紧随其后,但一出门,就见来来往往的人群,哪里还有刚才的黑衣人?
落网
“就算把夏侯府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我兄长!”火灾发生后短短半个时辰,司马师就带着一群骑兵狂奔而来。
十几年前,司马师是夏侯玄的妹夫,两人自幼相识,二人又同是浮华党人,关系极好,这一声兄长倒也情真意切。
府中上上下下都有些感动。
“听说大将军与太常不合,简直是诬蔑。”
“也只有太常能让大将军如此看重。”
“有大将军在,夏侯家不会失势了。”
种种言论,不绝入耳。
司马师却无心关注这些。
眼下正是吴人大举反攻淮南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夏侯玄不见了……
司马师忧心忡忡,左眼上肉瘤不觉胀大了几分,又疼又痒,越是疼痒,心中的火气越是翻腾。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了?
二十多个细作跪在司马师的马蹄前,垂着头,没一人敢直视司马师。
“封锁夏侯府,封锁洛阳城,武卫营豹骑巡视洛阳周边,可疑人等,皆缉拿回来!”
“唯!”骑兵飞奔而去。
司马师下马,阴沉的双眼在黑夜中闪着寒光,走到那个下人面前,“这么说来,你让那个人跑了?”
下人满头大汗,“属下已经斩下他两根手指,此人现在一定还在府中,不难找到。”
司马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你可以去了。”
下人震惊的抬起头,“主人……”
司马师负手站在他面前,手无寸铁,虽然还在看着他,但眼神中,已经没有这个人。
这些年,司马师很少在人面前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任何事情都会相当克制,有时会适当的展示一下仁慈,但显然不是今夜。
下人缓缓低下头,捡起环首刀。
司马师身边的护卫凝神戒备。
下人将刀架在自己脖颈上,眼神中流露出最后的乞求之意,但司马师眼神里依旧没有他的人,脸上的神情冷若冰霜。
与几年前相比,司马师身上的气势更加凌厉了。
凌厉的让人生不出丝毫抵抗之心。
刀轻轻旋动,鲜血喷出,人软软倒下。
司马师冷哼一声,“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尔等可知!”
细作们全都低头抱拳。
不用任何吩咐,这些人四散而去,不到一个时辰,夏侯府中的乱势便被控制住了,大火也被扑灭。
而夏侯玄常居的明堂中,有一处密道通往府外。
有三个人受伤之人被找了出来。
一人断臂,一人断手,一人断了两根指头。
司马师目光一扫,三人全身一颤,不由自主的双膝跪地。
“某要事在身,望三位俱实回答。”司马师捡起地上带血的环首刀。
三人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司马师缓缓从三人面前走过,眼睛没有看任何一个人,指着最中间断手的徐鼠道:“是你。”
徐鼠一震,惊讶万分道:“大、大将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