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觉得差不多了。
但对面邓艾显然没想放弃。
密集的箭雨从暴雨中窜出,却无力的落在河畔边。
仿佛忽然间长出一地的芦苇。
“邓艾老儿,莫不是失心疯了么?”刘珩啐了一口。
杨峥灵机一动,这个时候不往死里气邓艾,还等何时?该给邓艾脆弱的心灵来一记不可磨灭的重创。
邓艾都五十大几的人了,说不定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此撒手人寰,这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洛阳司马师再怎么牵强附会,也不能找到自己头上来啊。
“锣鼓队弄起来。”杨峥吼了一声。
刘珩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边跑边喊:“锣鼓手、锣鼓手!”
很快,锣鼓手被召集而来,站在暴雨中,敲敲打打的弄了起来。
也许是雨太大,锣鼓声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有气无力。
但刘珩的大嗓门,却有奇效,“邓艾老儿,何不过河受死!”
过不多时,锣鼓手的节奏就出来了。
刘珩领衔,一群人在大雨中跟着锣鼓的节奏蹦蹦跳跳,甚是欢快。
还即兴来了一首打油诗嘲讽:“南安邓士载,诡计定西平,天公不作美,老儿命当归。”
杨峥再次感叹锣鼓手中有人才。
刘珩等人越喊越大声,压过了暴雨的声音。
西岸将士闻声纷纷大笑,捶胸顿足。
也不知是被刘珩逗乐了,还是在嘲笑对岸的邓艾。
这些人都跟邓艾在破羌死战过,并没有觉得邓艾有多厉害。
杨峥却知道邓艾憋着一口气,准备一雪前耻。
此次处心积虑,又是筑坞堡围堵,又是声东击西,虚虚实实的,花费这么多心思,绕了一大圈,还是让自己跑了,也不知道邓艾会作何感想。
西岸越闹动静越大,而东岸,只有淅淅沥沥的暴雨声。
敲了半个时辰,东面渐渐没了动静。
骑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幕之中。
刘珩与锣鼓手兴趣也就淡了。
“斥候渡河,小心哨探,跟在邓艾后面,别让他脱离视线。”杨峥与士卒一样站在暴雨中。
“遵令!”三十多名斥候分成数队向上下游散去。
回到令居城,杨峥立即找来锣鼓手,问打油诗何人所作。
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宣义郎被众人推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属下才疏学浅,污将军之耳。”
这时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文盲,能做出应景的打油诗,已经非常难能可贵的了。
再说念给将士们听的,不需要咬文嚼字,辞藻华丽。
杨峥温言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韦竺。”
“京兆韦氏?”杨峥一愣。
韦竺更显的局促不安,“旁支寒门。”
可他却不知这种出身正合杨峥心意。
“男儿何必问出身?今日起,擢你为宣义令,负责军中吹拉弹唱事宜。”杨峥当即提拔。
岂料韦竺一脸的失望之色。
吹拉弹唱乃乐工舞女之事,而他正是一腔热血的年纪,自然不愿,但又不敢违令。
杨峥微笑道:“尔莫多心,日后必有你大展拳脚之时。”
韦竺这才领命而去。
这时代将士和百姓的精神生活实在单调,不是劳作就是打仗,如牛马一般过完一生。
杨峥觉得该给他们增添点儿乐趣。
宣义司空乏的宣传,听多了终究会让人耳朵生出茧子。
为何不换一种更能深入人心的方式?
此次能提前规避危险,孟观功劳盛大。
杨峥赏了他一百匹锦,五十斤金饼。
孟观却拜谢不受。
因为他预测错了,大雨没有持续五天,第三天之后,便断断续续转为小雨,前后持续了七天!
用孟观的话来说,天象处于时刻变化之中,昨日观测,与今日观测,结果亦会不同。
不过,这个结果更令杨峥对孟观刮目相看。
大雨之后,陇右的局势再度变化。
蜀军粮食供应出现重大问题,山路泥泞,粮食转运不便。
廖化等蜀将久攻豲道不下,为暴涨的渭水截留在北岸,进退不得。
邓艾部段灼、樊震从狄道杀出,缠住渭水北岸的廖化部。
与此同时,郭淮部将李辅、刘钦领五千军出祁山堡,摆出架势欲攻打阴平。
蜀军颓势已露。
压力转到姜维身上。
唇齿
八月,秋收之前,蜀军使者赶到允吾。
这一次来的是熟人李密,杨峥总算不用担心被骗了,一辈子玩鹰,反倒被鹰啄了眼。
杨峥有细作,别人也有细作,别人还有死士。
这种事情实在不好意思宣之于口,军中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上一次的使者其实是冒充的。
“密代大将军拜会杨将军。”李密说话之间,儒雅之气自出,不卑不亢,颇有几分真名士风范。
这种气质,杨峥只在夏侯玄身上见到过。
“姜大将军何意,不妨明言。”
“借粮。”李密拱手道。
蜀军数万大军出汉中北伐,豲道久攻不克,一场大雨,令其处境尴尬,粮草转运困难。
“多少?”杨峥也不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