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组这么长时间,工作人员早就互相熟识了,化妆师偶尔还能和秦旸开开玩笑,可今天秦旸坐下一声不吭,一靠上椅背就开始闭目养神,一副不打算与任何人交流的模样。
“——怎么了?”化妆师一边给秦旸做清洁,一边瞪着眼睛冲小陈对口型。
小陈摇摇头,一脸便秘似的痛苦,他无法表达,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化妆师立马了悟这是秦旸心情不畅的意思。
于是度过了静默的四十分钟,秦旸做完了大致的造型。
小陈摸出包里的保温杯,趁着没上唇色之前,提前把准备好的药给他递了过去。
“哥,先吃药吧。”
秦旸沉默地拿过胶囊吞了两颗。
待妆造一完成,秦旸便要离开,小陈刚准备跟上去,被化妆师拉了一把。
“不是,怎么回事啊?昨天卸妆的时候我就感觉秦老师不太对劲呢。”
“哈哈——”小陈干笑两声,说:“哥不太舒服,发烧了,他一生病心情就不好,见谅见谅哈。”
“发烧啦?”化妆师道:“难怪呢。”
“我不跟你说了啊,一会儿该跟不上我哥了。”
“快去吧你。”
打完招呼,小陈立马光速追了过去,剧组该准备的东西大致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段弘俞正在确认镜头。
秦旸没往上凑,找了个位置坐下,剧本放在膝上摊开,一副不打算和任何人交流的模样。
“咦,秦老师来了。”副导演瞥见秦旸的影子,说:“从今天开始每一场都是秦老师的重头戏了。”
段弘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秦旸正坐在二十米外的位置上,小陈与他商量着什么,秦旸脸上没有笑容,透露出一些不耐烦的凶相来。
“秦老师今天怎么不来定定位置了?”副导演说:“要不我去叫叫他?”
“不用,他知道。”
段弘俞了解秦旸私下的用心程度,很多东西他都是明白的,此前一有时间就往段弘俞面前凑无非是来刷存在感,故意为之。
一旦他不打算这样做,秦旸与段弘俞之间的关系就仿佛退到了普通的同事界限上。
如段弘俞所想的那般,秦旸完全变了副态度,他还是认真拍戏,没有丝毫的敷衍,但基本不主动来找段弘俞交谈了,没过就重来,过了就休息准备下一场,一整个上午,段弘俞与他眼神接触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秦——”下戏时,段弘俞本打算叫住秦旸,但化妆师的声音盖过了他。
遥遥地,段弘俞看见化妆师往秦旸手里递了个什么东西,两人简单地交流过后,化妆师随着秦旸一道离开了。
未喊出口的名字就这么吞没在了喉口,没了声息。
午间,段弘俞依旧没收到任何信息,场务将他的餐食带进棚内,段弘俞拆开后愣了下。
餐食还是秦旸特意交代过的,三菜一汤,分量都不算多,但一眼看上去就很丰盛,今天没有甜品,但多了一盒水果,新鲜的草莓上还沾着洗净的水珠,段弘俞看着如此丰盛的午餐,却没了任何食欲。
秦旸的热情、贴心都在一夕之间收了回去,却仍有遗漏的部分。
段弘俞此时甚至不再敢解锁屏幕,担心一打开手机下意识就会点进与秦旸的聊天框中。
什么时候,秦旸在他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呢。
他以为的上风其实并不存在,主动权看似在段弘俞手中,实则一直被秦旸把握着。
他想亲近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那是否证明,秦旸想离开的时候也可以利落斩断……
段弘俞想要联系秦旸的心一下就跌到了谷底,他忽然意识到,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牵绊他的情绪。
可是……段弘俞盯着屏幕出神。
他把饭盒重新盖上,摸出根烟去了外廊通风的隐处,屏幕上秦旸的头像已经换了,不再是他那张照片,而是一张手画的速写,段弘俞点进他的头像,自秦旸看出那副速写是他的当天,秦旸就兴冲冲换下了,直到现在也没有更改过头像。
段弘俞:晚上方便看看小耗子吗?
消息发出去时,段弘俞差点被火燎了下,手中的烟正好抽完一支。
他焦躁地灭了烟头,靠着立柱闭上眼。
我让你满意了吗
段弘俞没等来回信,也没等来秦旸,下午开机的时候秦旸仍旧与上午一样,并不主动与段弘俞交谈,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剧情进入尾声,李崇彰一边躲藏一边找人帮忙探听付静茹的消息,可付静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了下落,李崇彰靠着朋友接济暂时住在远离危险的地方,一刻也没停止活动关系。
暂住的屋子里有一尊佛龛小像,每每李崇彰躺上床,总能看见那尊小像,他找了件干净的衣物慢慢为佛像擦去浮灰,静默中,嘴唇翕动,念着心头那一抹祈愿。
“段导?段导……”
“嗯?”
段弘俞回神,场务正在轻轻拍他的胳膊。
“演员老师等着结束呢。”
段弘俞缓了半秒,看向监视器。
这边没指示,秦旸便仍在戏中,他低垂着眉眼,窗外森寒的光束映照着他的侧脸,绷直的唇线显露着角色并不平稳的情绪,段弘俞举起手中的喇叭,将监视器的内容过了一遍才让打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