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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节

 

。你生出来,可能在富贵之家,也可能家中一贫如洗。可能一辈子在田园劳作,也可能上学读书,也可能做生意,做工匠。纵然你天资再好,过目不忘,问一知十,如果不就学,百年之后也不过是黄土一堆而已。对个人来说,这是没有办法的,有人归结于自己的命不好。”

“有人说,这是偶然性和必然性。偶然中有必然,必然中有偶然。其实呢,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只是说不清楚而已。以前的学问,总是想问人是什么样子,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们觉得知道了这两个问题,世上的事也就简单了。比如说,君子要仁义礼智信,作为孩子要孝,作为臣子要忠,与人交往要信。不管做什么事,都有相应礼节。觉得人人都如此,这世界就安宁了。其实,怎么会呢?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是连续的。如果连续,就不会发展了,就不会千奇百怪了。但是,不连续的事物,却又是相互联系着的。便如天下间的人,哪里有一模一样的呢?各不相同。但认为各不相同的人,就应该是没有联系的,那又错了。比如一个国家的人,总有一些一样的东西。一个家族的人,就更加是如此。如果数量多了,不管是人还是事务,都会从统计上表现出一种性质。我讲了很多次,我们做官的人,一定要学一些统计学的知识。知道统计学的知识,就应该明白,这一种分布叫作正态分布。”

汪若海点了点头,样子有些无奈。王宵猎讲的这些并不难,但理解还真不容易。

王宵猎道:“也就是说,作为个体,只能无奈地看待自己的命运。纵然你是万世一遇的奇才,没有外部的条件,没有人赏识,可能就什么都不是。但作为整体,不会因为个体的杂乱无章,世间就没有规律了。做官的人,既要明白个体的需求,也要明白整体的趋势。脱离了个体,整体的趋势毫无意义。但在整体之下,面对许多的人,个体的意义也不大。怎么把两者结合起来,才能寻找到天命。”

说到这里,王宵猎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我说不清楚。人应该是怎样的,我同样说不清楚。世界本来的样子,我们称之为道。人本来的样子,称为天命。两者合起来,称之为天道。我们做官,就是在滚滚红尘中寻找天命,顺应天命,寻找我们的道。所以我们的官,求的不是富贵,求的是我们的天道。我们是求道者,在红尘之中,寻找天道。”

汪若海道:“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在下惭愧,节帅的话,一时听不明白。”

王宵猎道:“我也讲不明白,又有什么惭愧呢?我只是知道,世界上的事不那么简单罢了。面对不知道的事情,不要贪图方便,想化繁为简,而要坚定地认真做下去而已。”

说完,王宵猎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远方。

这个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的一个当老师的小学同学曾经问自己,为什么电视上、报纸上都在讲八荣八耻、和谐社会、科学发展观,而自己在现实中看到的,都是熘须拍马、讨好上级。当时王宵猎只是说因为书没读透,所以才困惑。其实何止是书没读透,还有没有认识到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不是他身边的人说一套做一套,而是人类社会本来就有整体和个体两副面孔。电视上、报纸上说的,是整体;而他看到感觉到的,是一个一个的个体。

不要把整体的要求放到个体身上,那样谁都受不了。比如儒家说的君子如何如何,本来意思是统治阶级,而不是升斗小民。当社会发生变化,变成了平民社会,把这些要求放到了平民身上,哪一个受得了?便如清朝时说官员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就是如此了。

把儒家的许多理论,与个人修养脱开来,而放到一个政权的身上,许多事情就合理了。

过了许久,王宵猎才道:“我们必须真切地认识到,一个社会的所有事情,都有整体和个体两个方面的性质。脱离了哪个方面,都是不对的。不是说我是升斗小民,就应该从百姓的角度看问题;我是个官员,就要从政权的角度看问题。这样理解不正确。官员必须要理解百姓,不然官就做不好。百姓不一定要理解官员,这是他们的自由。我们常称民为子,童言无忌,孩童当然没那么拘束。作为一个政权,是由人民组成,所以必须立足于人民之中。因为所谓天命,我们不知道有没有,也看不明白,虚无缥缈的事情何必深信不疑呢?没有外面的天命,我们就只能靠自己。靠自己,政权就只能靠人民。”

说到这里,对方成道:“你们到河东以后,要把我的许讲给姜敏听。你们听不明白,最好姜敏能听明白。听明白了,他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把事情做好。”

没有人明白没什么,随着时间慢慢会有人明白。哪怕到了最后,一个人也不明白,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王宵猎最少可以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我来过。不过,王宵猎最希望的是,姜敏要明白。

做好准备

已经是深秋,天气凉了,太阳却格外热,晒在身上火辣辣的。院子里的银杏树一片金黄,点缀着白色的果子。一只黄狗懒懒洋洋地趴在屋檐下,半眯着眼睛。

正厅里,方成等人正襟危坐,看着中间的姜敏。

士卒上了茶水,姜敏请了茶。道:“诸位是节帅千挑万选出来,远从襄阳来到这里。说实话,我也一样,只是早到了几个月而已。刚才我与副招抚交谈了一番,知道节帅非常看重这里。你们来的时候节帅说的是,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要人给人。只要襄阳那里有的,我们需要,都可以给我们。节帅如此信任我们,讲心里话,压力好大。我想了又想,还是先跟诸位谈一谈,明天再给你们接风。”

“我本是乡小子,自小连学堂都没有进过,大字不认识一个。后来逃难到了唐州,才因为是在节帅的治下入学。在学堂里,我不是好学生,老师的话也不听。大家羡慕我学得快,也时常笑我。学得快又有什么用呢?无非是长大了之后,能够认识些字,可以到城里找事做。偶然碰到节帅,把我带到了新野,进了军校。半年之后,让我进了使司,一直跟在节帅身边。”

说到这里,姜敏抬起头,看着外面的银杏树。此时银杏的叶子已经变化金黄色,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好似是黄金妆成。天地间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声鸟鸣。

沉默了一会,姜敏道:“我把自己看成节帅的学生,在他身边,由节帅言传身教。几年了,多少应该学到一点东西。当时提出来河东路,只是我不想一直待在使司,感觉学不到东西了。来前线,好歹立些战功,不让别人说三道四。节帅没有说什么,给我一个招抚使的官职。”

说到这里,姜敏颇有些感慨。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节帅也经常说一句话,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许多东西,不是靠读书学习就能知道的。初来河东路,我带了几百人。说实话,节帅很看重我了。到了神山县后,便就要建个根据地,准备大干一场。哼,想得太真了。没有多久,金军来了一百多人,不但是屠了神山县城,整个县都被祸害一遍。在后方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百多个女真人,就可以造成这么大的破坏。神山县人户本来就少,现在更是少见人烟了。最后我们追金军残兵,遇到一个花胳膊杜五,非要给我们做向导。这个杜五好吃懒做,村子里没有人喜欢他。但是,他的孙子被金军捉了去,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跟着我们把孙子找回来。结果他早前他被女真人打伤了,死在了我们追上金人的前一天。而他的孙子,已经被女真人做了军粮。这件事情,好长时间都是我的心魔,夜里不能睡觉——”

说到这里,姜敏沉默了下来,又回想起那个噩梦。

提高声音,姜敏道:“既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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