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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节

 

翟兴是洛阳的土豪,非李都统可比。我们大军北上,在翟兴眼里,就是鸠占鹊巢了,必然有许多矛盾。此事节帅只能与翟兴慢慢商量,心急不得。再一个,洛阳的地理位置重要,一旦被我们占领了,伪齐就断了与陕西的联系,必然会不死不休。如此一来,河东路就关键了。”

方成道:“节帅但有吩咐,我等必然万死不辞!”

王宵猎摆了摆手:“不要这么认真。今天晚上我们随便聊一聊,让你们心里有数。”

方成道:“我们当兵的人,只知道听军令行事!”

王宵猎道:“此次去河东路,只知道听军令可是不行的。正是因为如此,临走之前,我要再跟你们聊一聊。到敌后作战,跟在这里完全不一样,你样要有心理准备才好。”

汪若海道:“你们不必如此拘谨。节帅找你们来,就是说一说到河东后会遇到的困难,你们应该怎么做。尽量放轻松些,有什么疑惑你们提出来。”

王宵猎道:“河东的事情,定的是由姜敏做主。姜敏本是京东路密州信阳镇人,随着父亲经商,因为金军进攻开封府而流落。在唐州的时候遇到我。见他天姿聪慧,流落江湖之间着实可惜了,带到了新野的军校。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别人要学几年的东西,他几个月就倒背如流,堪称无人可比。这样的人才,在任何人那里都不会埋没。但我认为,学习不只是死记硬背,最关键是看学到什么。诸葛孔明在隆中的时候,与其同游的石广元、徐元直、孟公威读书务必精熟,而孔明独观其大略。为什么?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实际上,我们读的书中,大部分内容是没有用的。真正有用的,就那么几句而已。一眼可以看通这几句有用的,也没有必要对书精熟了。这几句,不同的人看到的会不同,所以观其大略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一边汪若海不由苦笑。同时代的人,汪若海算是思维敏捷,不死读书的翘楚人物。但与王宵猎读书比起来,竟成了寻章摘句的老雕虫了。

王宵猎读书,很少一次看完。往往都是拿起来随手翻一翻,便放到一边。过一段时间,偶然想起了什么再翻一翻。然而每次讲起来,往往都是王宵猎能把书里的意思讲明白。

诸葛亮看书只观其大略,而且《魏略》里的意思,读书务必精熟的其他几人都不如他。这让后代的人很不解,想出了许多说法来解释,说诸葛亮观其大略的意思,不是不精熟。甚至有人说,诸葛亮的观其大略,是要先精熟才行。

你是诸葛亮吗?你有诸葛亮聪明吗?你读书要精熟,诸葛亮又不需要。《魏略》说得很清楚,诸葛亮每晨夕,从容抱膝长啸。很从容,不是苦读书的样子。

其实绝大部分的书籍,都不需要精熟。除非是小说、诗词之类,确实吸引自己。大部分书里,像什么比喻、夸张之类,归纳、演绎等方法,都是非必要的,完全可以不看的。最重要的部分,往往就是几句话。只是因为看书的人难以理解,才多了很多内容。诸葛亮不需要这些,只要看结论,而且能够理解结论,为什么要精熟?只要观其大略就可以了。

王宵猎道:“学习,我一向认为两件事最重要。第一是要学进去,知道学的是什么。第二是能够走出来,不要被学习的知识牵绊住。姜敏天生聪慧,往往过目不忘。别人看是聪明,但在我眼里,并不知道他学进去没有。直到后来,他在汪参议手下做了几年事情,发现确实做得精细,非他人可比,才知道是个人才。现在到河东路,学进去还是不够的,要能够走出来才行。姜敏能不能走出来?说一句实话,我的心里也没有底啊!所以你们去河东,我要再三嘱咐,不要把事情做坏了。”

方成等人急忙叉手:“愿听节帅教诲!”

王宵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又有什么教诲给你们,不过是讲道理罢了。道理能不能讲通,你们能不能理解,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完,举起酒杯,王宵猎与众人喝了一杯。

说到这里,王宵猎看了看汪若海,微微叹气。

就连跟在王宵猎身边的汪若海都稀里糊涂,更何况别人呢?

王宵猎道:“说白了,不过是我们遇到的困难太大,实在难以解释,才不得不如此。以前讲天子受命于天,代天牧民,群臣辅佐天子。可天是什么?如果上天有德,如何会看着自己的子民受苦受难?此次金军南侵,不止是破了开封府,两帝北狩,不知多少宗室北迁,还有人民呢?北边就是中原,曾经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可现在呢?多少州县千里无人烟,多人妻离子散,还有多少人只留下一副白骨!面对这种惨相,上天情何以堪!如果上天有眼,怎么会这个样子?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原因,上天靠不住了,那就只能我们自己去找天命。去哪里找呢?所谓礼失求诸野,只能去人民中找了。”

说到这里,王宵猎看着一轮圆月慢慢升起来。清澈皎洁,如水的月华洒向人间。

而其他的一切知识,则都充满了虚幻。最少在这个时代,作用不大。

现在想想,以前的知识,其实大多没用。便如江上等船,看过了千艘却没有等的那一艘。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天道

理了理思绪,王宵猎道:“说军队要立足于人民当中,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许多人不理解。国家大事,与小民何干?此事我说了多年,直到现在,许多人还是稀里湖涂的。”

汪若海道:“子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到了唐时,太宗深以为此言在理,多次用以告戒群臣。节帅说的话,大约与此类似。”

王宵猎摇摇头:“参议,这两种说法没有什么类似的地方。你说类似,还是没有深刻理解为什么我讲要跟人民同呼吸共命运。我们掌权的人,必须要想明白,权力从哪里来?以前的说法,皇帝的权力从天命来,群臣的权力从皇帝来。现在天下这个样子,我不相信以前的天命了,而要寻找真正的天命。这个真正的天命是什么?我认为是人民。”

“什么是人民?做官的是不是人民?读书人是不是人民?种田的是不是人民?商人是不是人民?做工的是不是人民?富人是不是人民?穷人是不是人民?这样问是不对的。我们生活在世界上,一般来说最少有两重身份。一重是个人,我希望幸福美满。还有一重,是一个团体的一分子。这个团体由一个人一个人构成,可以是家庭,可以是民族,当然也可以是国家,也可以是天下。汉魏的时候讲孝,那么那时候人们认为最重要的应该是家,国家和个人都是在家上面衍生出来。到了我们这个时候,同样讲孝,但孝没有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国家。那么人民,就是国家之下的人民。”

“国家之下的人民,是不是要一个人一个人去问?或者说,我们做得足够好,大家都满意,那么就是得到人民的天命了?不是的。去问,问的是个人的意见。而天命下的人民,既有个人,还有由个人组成的整体。两者混杂在一起,组合起来才是人民。有的时候是整体重要,有的时候则是个人重要,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准确地把不断变化的人民的意愿寻找出来,是当权者要做的事情。”

汪若海苦笑:“若是不断变化,又说不清楚,如何作得了准?”

王宵猎道:“因为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有什么办法?不能够因为事情太难,我们就不去做,想个简单的办法湖弄过去。这个世界,是湖弄不得的。”

汪若海不语。如果什么事情都认真,事情还做得成吗?

王宵猎道:“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实际上,这个世界的事情,什么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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