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庭院绿意澄净,花草枝繁叶茂,人迹寥寥,隐约淌过堂厅的悠扬弦乐,夜色寂然。
她搜寻着温见慕的身影,打算之后离场,途经一条暗径时,却冷不防被一阵力道揽下。
砖墙质感粗砺,谢仃还没反应,脊背便被人伸手扶住,沉而稳地将墙面与她隔开,没受到半分蹭碰。
并不意外。她撩起眼帘,借着昏暗光影看少年俯身压近,气息清寒,隐晦的压迫感。
谢仃稍微避了避,下一瞬,却被他扳住脸,不得已重新恢复对视。
还挺凶。
“‘初次见面’。”隋泽宸挑眉,“我们原来是这种关系?”
话几乎是抵在她唇边说的,彼此呼吸纠缠交错,一方从容不迫,一方格外气恼。
几不可察地叹了声,谢仃垂眸,指尖很轻地拂过他手腕,语调也同样轻和:“放开我。”
她说,“听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少年微一怔住,目光也变得冷然,像是对她恼火,又做不到违逆,糅合成一阵委屈。
到底还是听话将人松开。隋泽宸泄恨似的,低头咬上她尚未收回的指尖,犬齿不客气地抵在莹白指腹,碾了一圈红痕,像不伦不类的戒印。
……什么小狗行为。谢仃有些好笑,习惯性要揉一把,又想起立场收回手,隋泽宸却适时攥住她手腕,自然地俯身凑近,脸颊在她掌心轻蹭。
“谢仃。”他低声,“我好想你。”
他知道她对自己总有些多余的心软,从前还青涩,现在倒拿捏得熟练。
少年望着她,眼底明澈。谢仃不免多看了两秒,才懒然收回手:“还在外面,注意人。”
他不以为然:“注意我。”
一来二去,谢仃到底没辙,无奈失笑:“行了,少来这套。今晚是你接风宴,主角出来做什么?”
“你说不认识我。”隋泽宸垂眸,眉眼分明没太多情绪,却总像落寞,“还以为你真忘了。”
谢仃默了默,没接这话题,侧身唤他:“回去吧,待会也该散了。”
最后那句仿佛一语双关。
隋泽宸没应,但也听话随着她走,又问:“你现在有稳定交往的人?”
说有是谎话,说没有是给机会,因此谢仃未置可否,只看他一眼:“还放不下?”
话问得刁钻,本意就是让他哑然。但隋泽宸沉默片刻,很快给出答案。
“放不下。”他说,“想重新开始。”
谢仃微怔。
少年目光干净又热忱,青涩的认真。她抿唇避开,再次警告:“少来这套。”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讲。
“少来哪套?”隋泽宸哂然,逐字逐句地揭穿,“姐姐,你知道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十七岁到二十岁也不久,怎么就变得这样难应付。谢仃没法接话,索性不语,刚好两人也走到门前,她想也不想便踏入。
撩起眼梢,她却更头疼地停在原地。
不远处几位都是熟人,隋叔叔,林未光,温见慕,以及——
波澜不掀望向她的,温珩昱。
既是生意场也是人际场,已经对上视线,谢仃也不好再避,朝身侧隋泽宸示意,让他态度正式一点。
然而目光递到,却发现他的注意并不在此。少年眉目英挺深利,不带情绪时,就锐化了五官的攻击性,冷然不驯。
直觉微妙,她循势望去,见视线尽头,温珩昱疏淡临视,漫不经心迎着。
……
谢仃无视这份微妙,从始至终都平静,念在是公共场合,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循过双方渐近的距离,待近了身,温珩昱稍一打量,语意懈懒:“不介绍一下?”
打量的是隋泽宸,问题却是抛给她。
隋泽宸本身也并非温和的性子,闻言眉梢轻挑,俯首贴近谢仃耳畔,散漫低眸:“他都这么说了。”
“姐姐——你和他介绍一下?”
少年声线清醇,带些许慵懒意味,尾音微扬。比起温珩昱的修雅沉敛,更多一分侵略,少一分沉稳。
话音刚落,隋父匪夷所思地给自家儿子使眼色,温见慕表情宕机,林未光仿佛明白了什么,饶有兴致地看戏。
“……”谢仃笑意未改,坦然自若,“高中同学。”
隋泽宸微一顿住,很快就恢复如常,状似无谓地问:“他是你熟人?瞧着眼生。”
还比起来了。谢仃心底沉默,一视同仁地应:“朋友的小叔。”
无论真伪,总归是不错的答案。隋泽宸端量着当事人,带些也只是如此的意味。
温珩昱没兴趣跟小孩置评这些,淡然回视。
“隋叔叔。”谢仃无视周身的暗流涌动,乖巧唤人,“好久不见。”
小姑娘识人知事,隋父对她印象不错,也清楚她和隋泽宸有过遗憾的一段,但并未因此嫌隙,颔首笑着应下。
又聊过片刻,得知老爷子身体尚可,如今只是住院留待观察,谢仃才心底微松,不着痕迹淡了话题。
宴席也已经步入尾声,隋泽宸随父亲去议事,宾客也四散离场,不消今夜,圈里都会知晓隋家小公子归国的消息。
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但谢仃没精力关心这些,她今夜出离奇的疲惫,只想尽早回宿舍休息。
临走前,林未光朝她作了随时联系的手势,谢仃了然颔首,就和温见慕去酒庄外候车。
同司机拨过电话,空闲的间隙,温见慕望向她,终于忍不住问:“你和隋泽宸,真的只是高中同学?”
谢仃不答,仍是副松懈倦懒的神情,只转移话题:“今晚早点熄灯,明天早八。”
“你为什么要转移话题?”温见慕疑惑。
“你为什么要点出来?”谢仃反问。
……
懂的都懂了。温见慕闭嘴惊艳,震撼于对方情史的丰富多彩。
短促的鸣笛声落地,她循声侧目,却望见那辆熟悉的卡宴upe。后座车窗徐徐降下,温见慕怔了怔,唤:“小叔。”
温珩昱神色疏漠,闻言微一颔首,示意车后方,“你先回。”
自家司机的车正停在不远处,温见慕犹豫少顷,谢仃安抚地轻勾她指尖,她这才应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夜色深浓,温珩昱淡淡递来一眼,波澜不掀:“上车。”
谢仃却没打算听话,俯身支上窗舷,眼底映了半抹月光,盈水的润。
“送我回学校?”她懒声,“今晚不想做。”
玉白的指尖轻搭着,纤细柔净,一小段指骨处,却衔着圈浅粉色的齿痕,尚未消退。
温珩昱眸色浸沉,延出几分寒意。
谢仃也迟来意识到这点,才起身收手,车门便敞开。男人约莫耐性告罄,平日那些温雅也不再演,冷厉强硬地将她扯近,腕骨被他牢牢桎梏。
措不及防跌入后座,她手还被制着,只得坐在他腿上,耳畔随之荡下车门落锁的响。
下意识望向隔板,见是升起状态,谢仃心底微松。但这姿势微妙,身躯紧贴的境况下,她不想引起什么不该有的火,暂且先挣了挣力道,预料中的未果。
“是意外。”她略显无辜,“我真的对床伴很有原则。”
那圈咬痕很浅,不必想也清楚是谁留的。隋泽宸不同于楚诫,谢仃的态度高下立判,而那是他掌控之外的事。
温珩昱罕有地感到一丝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