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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朱棣不禁点头:“不错,不错,你的猜测很正确,真是一个聪明的少年啊,你继续说,你怎么就认为他没有选出海这条路?”

张安世道:“臣本是以为,可能会是出海,或者说,他们一开始确实是出海,可细细一想,他们几个流亡之人,贸然出海,且不说寻觅舰船不易,就算真能出去,所遇的危险也是极大。臣就在想……建文真受得了这颠簸之苦吗?还有追随他的宦官以及臣子,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他们能承受这些吗?”

朱棣听罢:“你猜测的没错,这些人都是酒囊饭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若真有这般的勇气,何至于沦落到那般的境地。哎呀,你这般一说,朕倒是觉得……你真是将这些人的底细都摸透了。”

张安世惭愧的样子道:“主要是在陛下身边,随时受陛下言传身教,这才开了一点窍而已。”

“你继续说。”

张安世道:“既然他们曾想过出海,却又不敢出海,那么……臣就在想,他们假若当初真要有出海的念头,会从哪里出海?苏杭一带,这不可能,那里距离京畿甚近,一群这样的人出现,而且还要违反海禁,想要做到无人发现,这绝无可能。”

“最安全的地方,便就是福建了,那里多山,朝廷对那里许多地方鞭长莫及,臣听说,那里有许多的山民,因为无地可耕,生活困苦,所以私下出海谋生,更有不少人私下西洋,因此侨民甚多,官府也无法及时管禁。”

朱棣暗暗点头:“不错,福建布政使司,隔三岔五都有这样的奏报。”

张安世道:“若是建文出海,必走福建的海路,那么他们抵达了福建之后,得知了海上的诸多艰辛,于是……望而生畏之下,这个时候……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在原地藏匿了。”

朱棣越发激动:“说的对,说的对,如此心思,真是令人折服。”

张安世道:“可既要在福建潜藏,问题便又来了,福建固然多山,可他们没有户籍,也没有关引,就算出宫时伪造了身份,却要四出活动,却是不容易的,因为照太祖高皇帝的祖宗之法,百姓出门需要路引,否则便视为乱民,他们若是假装寻常百姓,肯定不成。”

“可以随意出入的人,只有两种,一个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另一个就是僧人。这读书人可不好假扮,毕竟任何一个读书人,在本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容易引起关注。”

“那么另外一种,就是僧人了。”

“臣想办法,请人去了僧录司那儿,寻觅了福建的寺庙造册的情况,专门寻那些几乎没有什么香火的小寺庙,而且那地方,一定便于隐藏,最好是在深山之中,平日里无人走动,最终一层层的筛选下来……”

“筛选出了这些寺庙之后,再进行筛选,筛选规模最小的寺庙,这寺庙最好平日里只有几个僧人,一旦僧人一多,难免人多嘴杂,容易被人察觉出什么,再这般又筛选了一次,最终,便寻到了一处寺庙,即是臣所选定的这一处无名小寺。”

朱棣越听越是惊诧。

这一轮轮的分析,确实逻辑性很强。

最重要的是,还是当真经过这些分析,将人找着了。

这样一比,那他当初让锦衣卫挑选了这么多精干之人,忙活了两年多,岂不是成了笑话?

还有那纪纲,信誓旦旦的说人出了海。纪纲此人一向稳健精干,现在看来……

朱棣忍不住摇摇头,随即大喜道:“精彩,精彩,哈哈……张安世啊张安世,你真是朕的枕头啊。”

张安世心里一紧。

朱棣道:“朕想瞌睡了,你这枕头便来了。”

说罢,朱棣瞥向那朱允文,不屑地道:“朱允文,当初你身边那些酒囊饭袋,比之朕身边这少年如何?当初你但凡有几分识人之明,又何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到了现在,你难道还认为这是所谓的成王败寇吗?朕身边随便一个少年,才能便是你的十倍百倍。”

朱允文听的心惊肉跳,他没有想到,自己被发现,竟只是眼前这小儿,单凭这样分析便寻到的。

可怕的是,张安世的分析,竟完全猜中了他在逃亡过程中的心思,这样的人,实在可怕。

到了这个地步,他只剩下苦笑,万念俱灰地道:“时至今日,还有什么可说的,若是四叔只想证明贫僧无用,四叔早就做到了。”

说罢,朱允文打量张安世,随即又道:“只是这少年,聪慧如此,只怕享寿不永。”

他居然很认真的样子。

意思是,一个人太聪明了,不会长寿。

朱棣听罢,勃然大怒。

张安世心里却想笑,我是什么货色,我张安世自己不清楚吗?我的聪慧来自于两世为人的经验而已。

所以张安世并不愤怒,而是笑了笑道:“借你吉言。”

朱允文随即叹息道:“今日所见,贫僧无话可说,接下来,就请四叔处置吧。”

朱棣虎目中忽明忽暗,似乎也拿捏不定主意。

突然,朱棣道:“请魏国公吧。”

说着,他朝朱能几个道:“尔等立下大功,朕自会重赏,现在可以退下……”

顿了顿,朱棣目光却又落在了张安世的身上,道:“张安世留下即可。”

朱能如蒙大赦,他早受不了这里了,于是领着朱勇几个连忙告退。

魏国公入宫。

听到宫中传唤,尤其是在夜间,魏国公徐辉祖心中大悲。

夜间传唤,一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再联想到自己的女儿还在宫中养病。

十之八九,静若没了。

这一路,魏国公徐辉祖哽咽,此时他才醒悟,自己为了自己的倔强,痛失了自己的女儿。

倘若不是因为自己圈禁,又何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

徐辉祖伤心欲绝,只恨不得以身代徐静若。

跌跌撞撞地抵达了大内,入殿,终是再忍不住,于是热泪盈眶,忙将长袖去擦拭眼泪,口里呜咽着,发出锥心一般的低泣。

等他擦拭了眼泪,抬头。

眼前恍惚。

朱棣朝他笑道:“老匹夫,你来啦,你来看看这是谁。”

一听是老匹夫三个字,徐辉祖虽是眼睛被泪水遮蔽,却不禁定定神。

没有人比徐辉祖更了解这个跟自己光屁股时起就厮混一起的玩伴。

一般朱棣骂人的时候,说明一定不会是什么坏事。

于是徐辉祖朝朱棣指点的方向看去。

徐辉祖努力地睁大眼睛,随即……看到了一个和尚。

他努力去辨认,猛地身躯一颤。

竟是俯身拜下:“臣徐辉祖,见过……见过……陛下……”

朱棣听罢,冷哼一声,扭过了头,看也不看徐辉祖。

而那朱允文见了徐辉祖,又见徐辉祖如此,竟是羞愧难当,忙是侧身避让,道:“哎……时至今日,徐卿何故还要这样羞辱贫僧。”

徐辉祖一时百感交集,哽咽道:“陛下……还好吗?”

“贫僧已是方外之人,有愧列祖列宗,生不如死,还谈什么好坏。”

徐辉祖叹了口气:“只怪当初不能效全命,否则断不至使陛下到今日这样的境地。”

这二人说的话,张安世一句都不想听,太大逆不道了。马德,等会被宰了,还要溅我张安世一身的血,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张安世心善的吗?

只见朱允文苦笑道:“不,贫僧今日思来,贫僧沦落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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