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人们崇拜雨神,也惧怕她,祈求她不要淋湿自己,祈求他们能干燥归乡。
对信仰不同的人说这些没有意义,挪尔里希靠在墙上,她眨眨眼睛问:“那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万穆言反而一愣:“什么?”
挪尔里希把手垂下来,手铐发出声响。她小声说:“你要把我关进来,对吗?但是这里肯定不是地牢——呃,监狱。地方有些偏大,也没有床铺,很干净,没有污渍血迹,有桌椅——这里是审讯室,是不是?你要在这里审问我,然后根据我招认的罪行再把我关进牢里。”
说完挪尔里希就闭上眼睛,似乎认命:“我会尽力配合,你没必要用刑,真的没有必要。”
她觉得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很脆弱,肯定不堪一击。
“用刑?”
万穆言觉得好笑,她走到挪尔里希跟前,心想这女人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嘴皮子变利索了,虽然还是有些奇怪,起码说的话都有理有据,不再尽是甜言蜜语。果然给alpha贴抑製贴是不对的?这是什么副作用吗?
挪尔里希还闭着眼睛,过了好久也没动静——过了会她感觉到轻轻触感落在额头,她睁开眼,发现万穆言用食指敲了敲她脑袋。
“现代社会,用刑可不人道。”
万穆言转过身,背起了手。
“我确实要问你问题,放心,都是很简单的问题。”
万穆言靠在桌前,拿起一张文件开始写:“名字?”
挪尔里希:“小挪。”
她小声:“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
万穆言撇她一眼:“这是例行公事。好了,小挪只能算名字,你姓什么?”
姓?
挪尔里希愣了下,她不情不愿回答:“……卢……姓卢吧。”
“好,卢小挪。”
挪尔里希抗议:“你可以这么写,但是请不要这么叫我,我不喜欢这个姓。”
当年她离家出走以后就把自己的姓氏抛弃了。因为她的父亲卢卡四世是她永远不能饶恕的人,挪尔里希连想起这个她曾经的姓氏都感到唾弃。
“好,就叫你小挪。”
万穆言继续填写表格,她问的确实都是些简单的问题,然而挪尔里希还是回答不上来,比如家庭住址,什么籍贯,什么政治面貌……那都是什么啊?是罪犯的话把她狠揍一顿,再关进牢里不就好了,挪尔里希觉得这个世界的规矩真是多得繁杂,跟以前住在宫殿里似的。
“好了,小挪,按理说你之后应该被押送到看守所。”
终于填完了,挪尔里希欢呼了一声——药效还没过吗?这人怎么越来越奇怪了。万穆言瞥了眼她,又说:“没我之前说的那么严重,所以也就关你七天,知道了么?”
“就七天?只是关着,就七天?”
挪尔里希重复了好几遍,万穆言不知道是哪里让她怀疑了,她点点头,扬眉:“七天不够?”
挪尔里希赶紧点头说:“够!很够了。”
足够自己好好消化一下目前这一切了。
计划是等天亮了再把挪尔里希移动到看守所,这之后就不是自己负责了。万穆言本来还想和挪尔里希说几句再走,可她又觉得没有必要,自己绝对不能再靠近这个女人了——最好,今天这就是最后一面。
“万穆言,你要走了吗?”
挪尔里希就站在那扇门后,隔着一扇门问自己,万穆言狠下心来对自己说:远离渣a,绝不要回头,也不要心软。
别相信她,万穆言,还不够痛吗?
万穆言想起那张随手撕下的餐巾纸。它甚至不是一封正式的信,像是一时兴起,想走就走的产物。
那女人用容易晕染的马克笔在上面写:其实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一开始你的脸还挺新鲜的,但现在,你对我一丁点吸引力都没有了。
而看到这张纸条的万穆言正从夜班回来,她累得几乎睁不开眼,手里却还拎着一袋热腾腾的夜宵——是馄饨,女人很爱吃馄饨,可她吃得又少,所以万穆言总会记住:要六颗馄饨,正好。汤多些,她爱喝汤。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这些,心里又疼起来。
……果然还是渣滓,不管变了多少也没办法轻易原谅。
万穆言没有再回答,她直接离开,没有回头。
挪尔里希趴在门上等了好久好久,她耳朵很灵,是在故乡的暴雨里练就出来的辨声能力,那一道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是万穆言的,她终究还是走远了,随着几扇门的关闭最终消失。另一道要慢一些,应该是那个值班警官的,他走来走去,可能是在巡逻。
好像也没多少逃出去的希望——更何况还是这具身子。
挪尔里希放弃了,她坐在椅子上,有件事从刚才起一直在抓挠她的心,过了会她终于忍不了了,于是敲着门说:“警官——警官——”
那位警官忙走过来,和她隔了段距离问她要做什么,挪尔里希说:“我想去上个厕所。”
警官有些无奈:“万警官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挪尔里希笑得倒是开朗:“我忘了嘛。”
警官隻好带她去了卫生间,他站在门口守着,挪尔里希一进女厕所就跑到镜子前,不管是在沈娇那里还是跑出来的时候她都没时间去看自己这张脸——虽然有原主的模糊记忆,但挪尔里希更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