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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蚀骨毒

 

“他还没死喔。”

桑落一转烟杆,指向本应被竹笛穿破前颅的“逐日刀”。

裴兰生挑起一边眉峰,袍角轻旋,迎面正对满目血色。

老者眼球深陷,瞳仁中透露着死灰般的光芒。他用了远超自身能为的内力挡下致命一击,此刻根根血管暴凸于面膛,向下蜿蜒至脖颈,形貌奇诡骇人。他似是用了什么深妙的秘门功法,浑身骨骼关节正“咔咔”作响,不过转眼,枯瘦的身体勃然壮大一圈有余,实在诡异非常。

树影间的“山鬼”不由皱眉:神曌教教中所藏功法五花八门,包罗万象,他有幸读过大半,其中不乏宋乘风使得那般刺激生机的秘诀,通常能在短时间内提升武者境界,却决计做不到脱胎换骨的程度。

“贼子休狂,纳命来!”

徒然间,宋逐日猛地跺脚,双手成爪,宛如一只巨大的苍鹰,搏兔般将自己投了出去。

裴兰生不退反进,闪进交替变化着的拳影空隙,手中玉笛刺出,正正刺向宋逐日膻中穴,前端没入半寸有余。

老者吃了这一招,前扑的速度不停,以内力护体,顶着敌人的武器挥来刁钻两爪,周身气劲竟还在节节攀升。

青年微觉讶异,唇畔笑意不减,遽然旋身如风,澎湃内力汇于玉笛,细细一支笛犹如紫电青霜,精准截在宋逐日每一着鹰爪形意拳前。

宋逐日的气机从接近大宗师,到越过大宗师境界,只用了一炷香,仍在缓慢地提升。老者每一寸布满皱纹的皮肤被吹气球似的抻平拉大,骨节咯咯作响,凸出的青筋时不时爆出细小血花,面上狂怒之色却越来越浓重,甚至可以称作疯狂。

“有趣。”

裴兰生应对不见吃力,只两眼中的兴味越来越浓。

“你这样究竟还能支撑多久?想来不出一刻钟,你必死无疑。”

气劲相撞的砰砰声不绝于耳,似猛虎狂啸,宋逐日不断出拳,犀利迅捷之势不减,但气机的攀升渐渐停止,稳定在越过大宗师一线的程度,终究无法再进一步。

任谁都看得出来,老者已黔驴技穷,敌手仍游刃有余。

“你怎可能是大宗师?”宋逐日脸色从青变紫,厉声嚎叫起来,“不过三十许岁,人不可能抵达这样的境界!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莫将我与你相提并论。”

妖异的眼中闪过不耐,裴兰生平推一掌,正中宋逐日胸膛,将胸骨挤压得深深塌陷下去。

老者口中鲜血狂喷,不用敌人攻击,浑身也早已鲜血淋漓。宋逐日一招滞,百招消,裴兰生攻势却正如雷霆震怒、如狂风闪电。

男人影神似鬼魅,转至老者身后,两掌紧扣其肩膀,将肩骨捏得寸碎的同时,老者也在重压之下深深陷进地面,大腿以下,全数被吞进土中。

月光清冷,夜风渐狂,鼓起残破的衣衫,“逐日刀”此刻赫然成了一杆沾满血的矮旗!

“打不过,就开始唧唧歪歪,端的没趣。”

裴兰生一掌拍去,卸了宋逐日的下巴,微微撇嘴,露出一点无赖相。

“小兰花。”

蹙眉沉思的魔教教主感到小拇指被不轻不重地勾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在一旁观战已久的桑落。

青年眸光一沉——他没有察觉到女人的气息。

“怎么?”

裴兰生神色不变,立于原地,姿态慵懒放松,任由她举起一只手,朝他的脸轻轻拂来。

他按碎宋逐日胸骨的时候,面颊被溅了一滴鲜血。桑落的指缓慢仔细地擦掉那滴血,尾指贴着他的脸,动作凝了凝,面上露出一丝笑。

女人身量高挑,着一身深深浅浅的绿,像一株安静的桑树,连呼吸都像植物一样悄然,仿佛只受日照月抚,不沾红尘人烟。

那滴血在她皎白的指尖晕开,好似多了分白玉有瑕的微妙意味。

“那人很坏。莫脏了你。”桑落解释道。

若有似无的力道蹭着眼睑处的血红小痣,裴兰生忽然握住她的腕,微微施力:“许你摸了?”

她缓慢地眨眨眼,神情无辜:“不可以吗?”

同为武者,桑落并非弱不禁风,手腕摸着却略显伶仃。

裴兰生不喜旁人近身,却也决不在意被女人碰一下、摸一把,她的举动若在平时,根本无足轻重。

不知为何,无足轻重的举动放在此时,就忽然多了一点让人不能忽视的重量。

裴兰生低头望去,月光下,她神情安然,又大又黑的杏眼毫无畏惧地瞧着他。女人不佩环饰,只坠了个七宝璎珞在胸前。他望着璎珞中央熠熠晕彩的砗磲,和底下垂着的一颗鸽血形状的红宝,它静静卧在白皙细腻的胸口中央。

裴兰生眼中闪过颇觉新奇的光,语气柔和:“下次么,得先看我心情。”

领“山鬼”一职的鸦九禁不住挪移腿脚,不经意与蹲在树上的游文君对上双眼,倏然移开视线。片刻沉默后,鸦九又互相主动递过眼神:两人眼里是如出一辙的无奈。

宋逐日竟还未死,被无视得将要发狂,马上就要从土里挣出来了。

老者一眼暴凸、坠在眼眶外,另一只眼吃力转动,死死盯着裴兰生,口中“嗬嗬”急喘,皮开肉绽的双手狂乱地挥着,居然还有力气使那不成章法的鹰爪功。

眼前的情形实在诡异,鬼气森森,令人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除了玉笛,小兰花还有别的武器么?”桑落收回手,问。

裴兰生学她的语调,缓缓道:“你可以用我的剑。”

他还未指明剑在何处,桑落便对他绽开一个恬静清丽的笑,右手抹过束着男人窄腰的白练。

白练正是一把软剑——软时如绸,硬时如钢,柄无格,只铭了细细浅浅的“天地雪”三字。

桑落往剑中注入内力,剑铭就奇异地泛出清光,剑刃亦寒光凛凛,隐有龙吟剑鸣传出。

“好剑。”

“自然是好剑。”

裴兰生松松散散一撤步,染着寒气的清光就从桑落手中直飞而出,人像慢了半拍,追着剑影,掠到挣脱陷身之处的宋逐日身前。

她的身法太过飘逸轻捷,原地甚至留下了浅淡的虚像。

剑芒一击既收,恍若月光轻动,以精准得惊人的力道刺透百会穴。桑落手臂一曲,折身收剑,剑尖只坠落一滴鲜血。

宋逐日瞪着独眼,上下两排牙“咯咯”敲击数下,头一歪,终究死了。

“‘鬼蛛’以毒见长,未曾想剑也使得这般好。”裴兰生抚掌赞叹,喝了一声彩。

桑落挺挺背,站着轻轻喘了会气,才将“天地雪”还给裴兰生:“起作用的不是我的剑法,是毒。”

她摊开右手,葱节似的食指指腹处有一条寸许长的血口。

“江湖人皆知‘鬼蛛’极擅用毒,紫髓烟杆冒出蓝烟时,至少退走一射之地。”桑落淡淡道。“其实他们说得挺对,只是防错了地方。‘鬼蛛’——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寸血肉不带毒。”

“毒血从百会入手三阴经,又从手三阴走向手三阳,再转头、面、足,如是流转,阴阳循环,才能破他用的邪法。”

裴兰生不咸不淡地点点头:“他那功法虽是雕虫小技,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雕虫小技?”桑落扭头看来,脸色稍暗,“教主这些年少出昆凌,想来诸如《附冥决》,《烹龙功》,《红雨剑法》,秘法‘凭神’……这些‘雕虫小技’,都不值当教主一分在意了。”

“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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