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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第7部_第十章 赵云护主

 

故友重逢

汉水古称沔水,源自益州汉中郡,因高祖刘邦发祥于此,故后世将这条河更名为汉水。由于河道淤积和分支繁多等原因,汉水流经襄阳附近形成了大大小小无数河心洲,而这些沙洲中最大的一座就是蔡洲。

蔡洲面积宽阔,风景宜人,不仅有人居住,还修建了座庄园,院墙由一色的大青石垒成,房舍栉比连阁高耸,瓦垄密麻椽牙高啄。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自然不是寻常百姓所居——蔡洲是襄阳望族蔡氏的私产,当今蔡氏家族的族长蔡瑁就定居在这座岛上。

蔡氏崛起远远晚于蒯氏,也就是近百余年的事。蔡瑁之父蔡讽学识渊博乐善好施,被士林所称道,故而有幸与不少名门望族通婚。其中蔡讽妹嫁与南阳名士张温,张温被曹操的祖父曹腾推荐入京为官,仕途青云直上当到了司空、车骑将军,蔡氏的门第也随之水涨船高,一跃成为荆州首屈一指的豪族。也恰恰因为曹腾的原因,蔡家与曹家也拉上了关系。蔡瑁幼时求学京师,久居姑丈张温府中,便与曹操结成了玩伴。

时隔三十多年曹操平定了荆州,自然想到老朋友,况且蔡氏名声赫赫手握兵马,不把蔡瑁搬出来,怎能安抚荆州人心?所以派出曹纯四将之后,曹操便带着许攸、楼圭等人去探望这个老朋友。荆州降臣也不敢怠慢,由蒯越指引道路,张允亲自撑船把一行人送到洲上。

许攸大模大样往船舷上一靠,比曹操气派还大,望着蔡家的庄园,翘着小胡子乐滋滋道:“这么大一片房舍,都是青石砌造,得花多少钱啊?蔡瑁这小子真是富甲一方。”其实彼此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可在许攸脑海中还是年轻时胡混的样子。

张允撑着竹篙接过话茬:“这不过九牛一毛。蔡氏仅在此一郡的房产庄园就有四十五处,蔡洲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啊?”许攸惊得直吐舌头,“我的皇天祖宗,得趁多少钱啊!”

张允又道:“亏您还是天子脚下来的官,连这都稀罕?这算得了什么,您问问蒯大人,他家的产业比蔡家还多哩!”

蒯越嗔怪地瞪了张允一眼,却没说话。

曹操就站在船头,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下感慨甚多——怪不得这么容易就投降,荆州豪强有如此多的产业,当然不希望它们毁于战乱。袁绍也好刘表也罢,都因豪强而兴,也因豪强而亡。只不过袁绍死后尚有实力,还能把审配等人笼络住;刘表之死在北方统一之后,豪强自保之心更强烈。看来要想江山稳固,一定要抑制豪强。

转眼间便靠了岸,诸人相扶下船。蒯越叩开大门,一个仆人恭恭敬敬出来施礼:“我家主人染病在身,恕不能接待。”

“当朝丞相临门,还不见吗?”

那仆人一脸谦恭,说话却不软:“官府亦不能以势压人,诸位还请改日再来。”

曹操没了耐心:“蔡瑁小时候与我一处玩耍,常来常往,我家的门槛都快踢烂了,深更半夜还翻墙头呢!如今我来了他岂能不见?”说罢推开守门人,甩开大步就往里闯,“德珪!曹阿瞒看你来啦!”

许攸、楼圭更随便,边走边大呼小叫:“蔡德珪,我们到襄阳了你不露面,这算什么意思?躲什么躲,快滚出来……”都是丞相带来的,硬往里闯谁又敢拦?

这帮人又嚷又闹在府里一通转悠,上上下下没个不惊动的。蔡府之大奴仆过百,听见有人高呼主家名讳,都拥到前院来看。曹操旁若无人兀自叫嚷,蒯越、张允赶紧作揖解释:“此乃曹丞相,特来拜访你们主人。”众仆人又是跪地又是磕头,心中暗骂——当朝丞相私闯民宅,这叫什么事儿啊!

曹操还真不见外,竟过了中堂直奔后宅,院里丫鬟仆妇可吓坏了,抱着脑袋躲的躲藏的藏。有个婆子正端着碗水也不知给谁送去,曹操抢过便喝,润润喉咙越发提高嗓门:“蔡德珪!我知道你故意躲我,这又何必呢……别藏了,出来吧……”

连喊了好几声,才见后堂的门吱扭扭敞开,一个锦衣幅巾的士人缓缓走了出来。曹操有些错愕:“德珪?你是德珪吗?”

那人似乎有些惭愧,微微点了点头。

曹操不敢相信,又揉了揉眼睛——蔡瑁老了,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差得太多,当年那个胖墩墩的小伙子已经变成小老头了,眉梢眼角再没有昔日的灵性,胡子已然花白。可转念一想,自己何尝不是一样?三十多年过去了,青春已逝,彼此都老了……

蔡瑁根本没病,有的只是愧——身为刘表的亲家,受托孤之重,却默许荆州献与他人,有何脸面再见刘琮?身为曹操旧友,帮着别人割据二十载,与之兵戎相见,又有何颜面见曹操?左右不是,里外有愧,今日方知做人难!

蔡瑁也猜到曹操会来,可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会硬闯,这就不能不露面了。他望着老朋友,孩提之时斗鸡玩耍的情景历历在目,激动之情也涌上了心头,半天说不出话。

对视良久,曹操颤巍巍先开了口:“你还好吗?”

蔡瑁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曹阿……曹丞相……”随着一声无奈的呼唤,他恭恭敬敬一揖到底。

光阴如梭一去不回,如今彼此的身份地位已经变了。一个是当朝丞相,一个是州郡官员;一个是侯爵身份,一个是地方土豪;一个是傲然天下的成功者,一个是被逼无奈的卖主之徒。一堵无形的墙已拦在他们面前,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曹操呆立片刻,渐渐笑了:“你我之间还讲这套虚礼吗?”

后面许攸、楼圭也到了,他们可不似曹操矜持,迎上去又拉又拽:“好你个姓蔡的,我们来了都不露面。倒看看你得的什么病!”

“惭愧惭愧。”蔡瑁与蒯越一样无言以对,只能连连作揖。

“哈哈哈……”曹操走上前一把拉住他手,“你在荆州这些年干得不错嘛。我还没进襄阳就看见梁孟皇的手迹了,还记得昔日咱们去拜谒他,他给咱们吃闭门羹吗?”

蔡瑁也笑了,笑得不甚自然:“当然记得。梁鹄如今就在荆州,怎想到明公会位居宰辅?”

“献荆州有你之功,为何不见我?”

“唉……”蔡瑁未说话先叹气,“无颜面见明公。”

“咳!”曹操显得很大度,“你我乃总角之交,哪有那么多芥蒂?还记得儿时歌谣怎么唱的吗?‘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襄阳城里那些新降之人都被我原谅了,何况你这故人呢?咱们叙旧情,聊日后,不准再想这些年的事了。”

“是是是。”蔡瑁诺诺连声。

楼圭也跟着劝道:“许子远昔日曾随袁绍,我在荆州客居多年,如今孟德待我们还不是情同往昔?你们俩的交情比我们还早呢。我要是你就放开胆量,以后好好吃他姓曹的!”

“对!”许攸更肆无忌惮,“你别把他看得多厉害,咱们之间彼此什么根基谁还不清楚谁?他没成势力那会儿可怜得很,在官渡被袁绍逼得走投无路,若非我献计献策,曹阿瞒还不知葬在哪儿呢!你就放宽心吧!”听了这番话,蔡瑁终于感到几分慰藉,渐渐不那么紧张了。

曹操也在笑,心里却不痛快——许攸越来越不像话,叫我小名也罢了,当众揭我老底,非给他点儿教训不可!暗暗这么打算,脸上却未带出来,又道:“子文不是也在荆州吗?带我去见见,咱们这帮老兄弟得好好聚聚。”

提起王儁,蔡瑁刚有的一丝笑意又收敛了:“子文他……他两年前已故去了。”

“什么!”曹操惊呆了,“死了……”

“他不肯为官,在江南武陵郡隐居,前几年染上了伤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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