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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_第四章 在酒桌上结识袁绍

 

话还是那么慷慨激昂:“何兄无须客套,这几年您一直在袁府冒充家丁吗?”

“哈哈哈……”袁绍笑了,“伯求兄何等人物,岂能再屈尊我府与那等下贱奴才为伍?这些年他辗转河北联络义士,又在东平张孟卓处寄居了一阵子。”他所言张孟卓,名张邈,素好结交朋友,因为挥金如土仗义疏财,名列党人“八厨”之列。

何颙却不无神伤道:“愚兄我实在是无能的废物!进不能舍生取义与众兄弟共赴死命……退不能扭转时局为大家报仇。只落得苟且偷生、残喘度日,想速求一死,又有何脸面见九泉之下的陈老太傅……我好恨呐!恨王甫、曹节这帮误国害民的歹毒阉贼,恨胡广、段颎那些谄媚宦官寡廉少耻的小人!胡广老儿死得好,他早就该死!”最后这两句几乎是咬碎钢牙喊出来的。

曹操沉吟道:“何兄此番冒险回来意欲有何作为?”袁绍多少还是不太信任曹操,忙道:“何兄回来见一见故友罢了。”

“本初忒小心了!孟德对我有活命之恩,他要是想卖我,当初追兵迫命时就把我卖了,哪会有今天?”何颙白了袁绍一眼,“实不相瞒,我此番回京是要联络太学的各位贤弟,大家联名上书保奏党禁之人。”

“何兄已有成算了?”

何颙点点头:“现今皇上已经亲理政务,想必有意振作朝纲,借着这个势头定可以铲除阉人。”

对他这种观点曹操可不敢苟同:大汉皇帝自肃宗章帝以下皆是幼年即位,长于深宫之中、养于妇寺之手,连连积弱,并不能摒弃宦官、外戚的控制。近百年来只有孝顺皇帝独断乾纲,惜乎早亡,后即者又受控于阉人、外戚。指望这样的皇帝们怎么能成事?但曹操瞧何颙、袁绍都是信心满满,也不好泼他们冷水,只道:“此事何兄还要慎重,成则可,不成还需速速离京,免生后患。”

何颙将胸口一拍:“保奏若是不成,我就潜入皇宫,手刃王甫、曹节、张让这帮狗贼!”

“刺杀?”曹操着实吓了一跳,“皇宫之内羽林层层,何兄岂能以身犯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我还有友人在宫中策应,既然当年我能逃出来,就能再溜进去。”

袁绍也劝道:“刺杀之举有骇视听,一旦失手不但何兄殒命,上下牵连受害者必多。伯求兄还要三思呀。”

何颙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我能等,只怕有些人命在须臾,不能再等了。”

“哦?命在须臾?”曹操心中一凛,与袁绍对视了一眼。

“我自河北而来,听吏民私下传闻,王甫那厮向勃海王刘悝勒索贿赂。想那勃海王爷乃是先帝同胞,又广有贤名,怎肯谄媚小人。王甫又派人至河北,罗织王爷的罪状,要以交通诸侯之罪将其置于死地。”何颙恨得咬牙切齿,“王甫这千刀万剐的阉狗,迫害士人还不够,又要戕害宗室。不杀此贼天下不宁!”

他说出这件事情,曹操、袁绍都吓了一跳。朝廷受阉人左右虽有数代,却从未有一个宦官跋扈到陷害宗室王爷,王甫的罪恶已过前人。

“既然如此,小弟愿助一臂之力!”袁绍立刻表态。

“我也愿效犬马之劳。”曹操一时冲动也跟着附和。

“不可!”何颙连忙摆手,“本初乃是公门之后,孟德一家现又得阉人信任,二位贤弟皆是前程似锦。万一愚兄遇难,洗雪党人冤枉的重任就要落到你们这些人肩上!我不过是亡命徒一个,而你们不一样。日后还指望你们入仕为官匡正社稷,怎能与我共同赴险呢?”

这么一说,二人便不好再请缨了。曹操解下青釭剑道:“小弟本才智平庸之辈,不配拥有此剑。懵懂无知之时受贤兄信赖,将其暂留五载。如今正当物归原主,助你手刃国贼!”

“孟德,当年若不是你仗义相助,焉有兄长我这条命在?我已将它送与你,你就无须推辞。英雄出于少年,你若自称不配此剑,天下哪个能配?”

曹操第一次听到别人称自己为英雄,心里美滋滋的……

惊弓之鸟

曹操与袁绍、何颙计议良久,才各自分别。他速速往胡府寻到自己的马匹回家,路上紧赶慢赶,总算到家不晚。刚迈进院子,又见曹鼎正要离去,连忙一把拉住:“您可不能走,一大早把我折腾起来,可得陪我和德儿蹴鞠以表补偿!”

曹鼎龇牙一乐:“好吧,今天也没什么公务,玩玩倒也无妨。但你小子不要急,按老规矩先去见你爹。”

出门回来先要汇报所见所闻,这是自家乡回来后曹嵩新给他定下的规矩。他当年因为藏匿何颙,被父亲禁在家乡四年。有了这么惨痛的教训,自然说话有了隐讳,与何颙相见之事绝口不提,只把吊丧事情和席间的谈笑稍稍交代。

曹嵩听闻他跟袁氏的人攀上了交情,乐得鼻涕泡差点冒出来。他虽位列九卿,却素来不以德才著称,官场交际实际上步步维艰,像袁家这样的公门大族更是巴结不上。万没想到儿子青出于蓝,与袁绍套上了交情。他心里高兴,脸上却故意矜持:“你能和袁绍混熟是件大好事,只是有亲有疏就不好了。那袁术也是袁门之后,以后见面也不能少了礼数,人家兄弟间的恩怨你切不可纠缠其中。今天你替我吊丧办得还可以,有劳了。”

曹操起初还提心吊胆的,后来听到“还可以”三个字心中已是狂喜。分别四年爷俩的感情已经有了裂痕,回京一年以来“还可以”已经是对他最高的评价了,更何况今天从父亲口中居然道出了“有劳”二字,这简直是做梦都梦不到的事。

曹鼎却不以为然,大大咧咧端起一碗水,慢慢咂摸着道:“好了好了,什么要紧的事儿呀!你们爷们还至于这么认真。你曹巨高小时候干什么事何时向你爹禀报过?不会当小子,反倒会当老子了!”

曹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兄弟当着儿子面揭他的老底实在是尴尬。他呵斥道:“你晓得什么?我是想知道今天大家都在议论什么,有没有什么要紧的动向。”

“丧礼上还能听到什么大事呀!”曹鼎笑呵呵道,“阿瞒,德儿,咱们蹴鞠去。”

曹操脑子一转:王甫意欲戕害宗室之事何不顺便说说,或许他们能设法回护勃海王爷也未可知,便又禀道:“父亲,四叔,若说大事,还真有一件。”

“哦?”曹嵩倒挺重视,“什么事?”

“孩儿在丧礼上听闻,中常侍王甫勒索贿赂不成,意欲罗织罪状迫害勃海王……”

这句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曹鼎手中茶碗落地,脸色霎时惨白。

“四叔您怎么了?”

曹鼎低头不语,曹嵩也笑意全无,喝问道:“你此言当真?确定是勃海王爷?刘悝?”

“孩儿亲耳听到,不会有假。”

曹鼎腾地站起来,怒冲冲一把抓住曹操的衣襟:“你听谁讲的?”

“我、我……”

“你他妈听谁讲的?快说啊!”

曹操本就亏着心,自然不能道出何颙,含糊道:“那两个官员我也不认识,好像是……好像是从河北来吊丧的外官。”

“我问你他们是谁!”曹鼎咆哮道。

“侄儿真的不知道。”

曹鼎撒手用力一推,将曹操重重摔在地上。

“你拿孩子撒什么气?”曹嵩这会儿想起护犊子了,“孟德,我和你四叔有要事相商,你回房去,顺便把门关上。”

“诺。”曹操不敢再看曹鼎一眼,匆匆走出书房把门关好,却没有离开,蹲在窗下偷听他们谈话。

只听曹鼎急急渴渴道:“这下可要出大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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