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
天色已经擦亮,里份依然幽暗无光,或许只是被诅咒的黑暗,吞噬了光明。我和月饼各自拖着小车把手,走了进去。
李叔,你孤身一人,就让我和月饼,为你扶灵,送最后一程。
“南瓜,你的心,终于稳了。”
“嗯。”
“进了老宅,照顾好自己。”
“嗯。”
“那串数字的音符,我想起是什么歌了。”
“《九万字》,我也曾风情万种,实非良人。谁能有幸,错付一生。”
“这首歌,讲的是一个书生,爱上了青楼女子,爱恨交错一生,直至生死决别,也不忍在笔下,写半点女子的不好。挺像……”
“像我和小九三生三世的舍离爱恋,对么?你想说的是,密码是小九留给我的,对么?她背负的秘密,诅咒,由我而起,由我而终,对么?”
月饼默然,苦笑,前行。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老宅门口,驻足,凝望。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所老宅,居然是……
忽然,老宅残破的窗棂,亮起屋内一丝微弱白光。幽怨空灵的歌声,似带着怨念游离人间的孤魂女鬼,飘忽不定地凄厉哀嚎,呼唤寻找着生前最不舍的情郎——
当坊间最善舞的女儿死了
京城就该有一场大雪
飘泊的雪 摇曳回风
诗意灵魂 更迭情人
总惯用轻浮的茂盛 掩抹深沉
有谁不是 少年热诚
孑然一身 爱一个人
望尽了毕生温柔眼神
写得出最刻薄的字文
以讥诮这庸尘
却不忍 斥你毫分
我也算万种风情 实非良人
谁能有幸 错付终身
最先动情的人
剥去利刃 沦为人臣
我爱你苍凉双眼 明月星辰
不远万里 叩入心门
一个孤僻的唇
摘获了你首肯 献上一吻
……
世间,九万字;情字,最伤人!
小九,等我。
昔人黄鹤(三十四)
“老宅,有人,手机,音乐。”月饼扬扬眉毛,碎斜长发遮挡的眼神迸射一丝锐利光芒,“南瓜,你觉得会是谁?”
月饼虽然没有明说,我却知道,他在暗示,用手机播放音乐的人,是小九。
这种感觉很荒谬,就像是两人玩一场大型通关冒险游戏,绞尽脑汁突破了各个关卡,最后的大boss的原型居然是初恋情人。
我们抵达武汉不到二十四小时,由黄鹤楼直至这条老里份,其间经历诸多事件,也逐步了解了这段纠缠千年的恩怨情仇的前因后果。即将在真相大白之际,似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一个人,也是唯一的那个人——小九。
可是,我却有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种古怪的想法来源于里份口初遇李叔,总觉得有什么隐藏很深的事和“人偶”有关。当李叔拿出那张发黄旧纸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想。但是这张看似很有年份的纸上,竟然是一首这几个月才流行的歌曲,无巧不巧暗合我和小九的故事……
按月饼所说,这是小九留给我的密码。这看似很有逻辑性的分析,稍加思考,就会明白,完全站不住脚。
抛去“有限的生命存在于无限的时间”这个我们至今没有确定的事情不提。我至今没有真正接触的小九,依着海燕、李叔所说,并没有死,她为什么迟迟不肯现身?哪怕在她的挚交好友海燕,不惜生命传递线索之时?
李叔的出现更是奇怪。我们知道他有另一个身份——小有名气的书法家。除此之外,对他完全一无所知。他从哪里学会的魇术?并且也被做成“信人”?为什么他会几十年如一日的守护老宅?不断用热干面、石头记饰品维持情蛊效用?一直等待我们到来?
而情蛊,只是为了让我们能在领悟“情之所痛”的时刻,破译《九万字》的简谱密码。
这依然像一个大型通关冒险游戏,寻找各种隐藏线索突破关卡。深陷其中沉迷游戏的人,以为自己是真正的主角,感受着掌控游戏的乐趣。浑然察觉不到,只是按照既定的程序设定,被游戏操纵而已。
这是一场,有人在幕后操纵,我和月饼,不得不去进行的,文字游戏!
平滑如镜的湖水,往往投入一颗小小石子,就能激起荡漾许久的波澜。
正如这段看似天衣无缝的文字游戏,之所以让我产生诸多疑问,其实就是一样不起眼的小东西——李叔给我们的那张纸。
人的正常思维逻辑,或者小说、电影里的惯性桥段,但凡与历史、揭秘、考古、破译有关的线索,通常会用颇有年代感的物品隐藏。
比如,残旧的纸张、古老的青铜器、家族秘藏的竹卷……
问题就出在这里!
《九万字》这首歌,火了没多久。那张纸,不敢说百年也有个几十年。把这么潮流的歌写在这么老旧的一张纸上,看似贴合整件事“有限的生命存在无限的时间”这个概念,也符合小九、海燕存活千年的事实,却实在有些“为了证明真实性而故意制造真实性”的欲盖弥彰了。
操纵游戏的人,终于在自认为完美的程序设定里,出现了bug!
我环顾左右,确定四下无人,摸出根烟塞进月饼嘴里,点烟时用食指快速敲击烟身,打出一段摩斯密码:“你早就想到了?”
月饼侧头对着zippo火机的火苗,深深吸了口烟,冲我眨眨眼睛。
我心里踏实了——月饼刚才是故意那么说,让至今未现身的人,认为我们已经认定了,老宅里就是小九。
这么做的原因,不得而知。或许是为了让我们产生先入为主的想法,方便于施展某种魇术。
再由此进一步推断,老宅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幕后操纵者,守株待兔地等着我和月饼自投罗网。
恶战,才刚刚开始!
“真他妈的阴险!”我心里暗骂,表面不动声色,狠狠抽了口烟,故意提高嗓门,“月公公,如果真的是小九,我自然懂得怎么做。因为,我懂她。”
“只要别见到情人把什么都忘了个干净就好。”月饼弯腰把鞋带解开,绕着牛仔裤系了一圈绑结实,“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情蛊都没弄住我,还有啥好担心的?”我“哈哈”一乐,眯着眼观察周围的格局。
这所宽七八米的老宅,不同于里份其他的双层老房,仅仅是屋顶略成圆拱形的屋子。左墙耷拉着半扇窗户,手机光芒和《九万字》的歌曲正是从那里传出。右边却没有窗户,只是一面贴满小广告、墙皮脱落大半,露出泥石底质的老墙。
老宅正中的木门虚掩,随随便便锁了把双扣老锁,门角残破的蛛网沾着清晨的露珠。门口左右两边,各竖着一只石质的镇宅兽,只是太过残破,实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动物。
拖着小面车停在老宅前,音乐还未响起的时候,我粗粗打量,就有了模糊的概念。
如今静下心来,仔细观察,更是明白了七八分,心头“砰砰”狠跳几下,额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这是一所,极为罕见的,阳冢。
冢即坟,分阴阳两冢。
阴冢,顾名思义,就是埋葬死人的坟墓。自商朝始,墓葬之风盛行。朝野民间,都讲究“入土为安”,并且坚信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