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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四)

 

当天下午,就在某些人为燕绥之是真是假大书特书的时候,联盟遗产管理委员会甩出了一纸公告。里面明确写着——身份认证全部通过,确认为本人无误。死亡公告正式撤销,遗产执行程序全面终止。经燕绥之先生本人要求,已执行部分继续生效,无需撤回,无需赔偿、无需任何附加程序。特此公告。联盟遗产管理委员会,一个一旦弄错人,就会搞得对方倾家荡产分文不剩的可怕地方。众所周知,那帮理事官们为了避免出纰漏,光是身份认证关卡就搞了九重,丧心病狂的级别直逼联盟最高警戒的安全大厦。如果连这里都说是本人无误,再有质疑的声音,就一定是动机不纯了。于是公告一出,所有瞎哔哔的人瞬间消失。有了这么官方的认证,各路媒体网站顿时更没顾忌了,铺天盖地洋洋洒洒写起了某院长死而复生的传奇事件。乔小少爷从晚上翻到第二天早上,在网上看到的消息大致都是这样的:头条头版十有八·九是硕大的字体,咣咣写着“法学院院长燕绥之身份确认”,“冒充者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之后零零碎碎跟着各种猜测,诸如爆炸案究竟是怎么回事?燕绥之为什么能活下来?为什么会在一段时间内以实习生的身份出现?还有发散得远一些的,比如已执行遗产都去了哪儿?受益方都有谁?甚至还有算燕绥之遗产究竟有多少的,中间夹杂着更零碎八卦的内容。例如“燕绥之原属南卢律所高兴疯了”,“梅兹大学也高兴疯了,连夜把燕绥之照片从已故名人堂搬回到原本的地方。”乔被这些东西糊了一脸,忍不住啧啧感叹:“墙头草倒得快,中午还在编有人假冒院长的鬼故事呢,有鼻子有眼的,现在又院长好院长妙了。”尤妮斯路过瞥了一眼,说:“你还真当回事在看?这些反应不都在预计中么?人家两位当事人就很淡定,一个根本不入眼,另一个……唔,在耍猴?”“我知道啊,没当回事。我只是在线看院长耍猴。”乔小少爷说。他收起那些界面,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又瞄了一眼时间,对尤妮斯说:“我跟柯谨去一趟城中花园。”“顾律师那边?应该有不少记者蹲在那边吧?柯谨受得了吗?”尤妮斯问。“他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至于看见几个记者就受不了。”说起这件事,乔就有些神采飞扬的意思。尤妮斯忍不住想笑:“他承受得了,你得意个什么劲?不过他的记忆不是还断着片么?真的没问题?”乔说,“他一醒过来,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呢,看到的就净是院长死而复生这种吓人标题,别提多茫然了。不去城中花园他才更容易有问题。”柯谨的恢复情况其实很不错,短短几天,正常的交流已经不成问题了。但生活还有一些小障碍,所以暂时跟埃韦思家的人住在一起。其实他生活上的障碍不在于能力,而在于不记得这几年的事情了。他的人生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没病之前他生活在正常的世界里,病了之后,他被困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现在正常的那个回来了,虚幻的却忘了。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的噩梦,惊醒的瞬间,梦的内容就记不得了。林原说,也许之后会慢慢地想起一些来,但不会很完整。这其实很正常,毕竟喝酒都有喝断片的,更何况柯谨这种情况呢。不过乔不担心,他对柯谨说:“别着急,也别觉得恐慌,你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去想。实在记不起来的可以问我,我背书不行,但这种事情上记忆力却好得很,都帮你记着呢,放心。”于是柯谨真就放松下来,很快进入了一种顺其自然的状态里,只要看到什么令他茫然的事情,就会默默看向乔,然后乔就会默契地解释给他听。小少爷对这种状态甘之如饴。上午的城中花园空气清新,但伴着隆冬寒意。乔和柯谨驱车到达的时候,看到花园院外有不少守着的媒体。“都是来拍院长的?”柯谨看着窗外问道。“还有顾,反正拍到哪个都能写一段。”乔刷了脸,把车开进花园大门。柯谨看见其中几个狗仔外套上都落了霜,又咕哝道:“他们不睡觉的么……”他很多年没说话了,嗓子有点脆弱,每天多说几句话就会有点哑,听起来总像在感冒。他本性其实是很独立的一个人,一方面自己会照顾自己,一方面也怕别人担心。所以出门前,他就仔细裹了围巾,把脖子和口鼻都护住,免得更伤嗓子。结果下楼就发现,乔出于多年的照顾习惯,手里也拿了一条围巾在等他。小少爷当时就有点尴尬,愣头愣脑地站在那里。柯谨看见他的表情,想了想说:“我正愁找不到更厚一点的围巾。”“这两条是一样的,都不厚……”乔这个棒槌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于是为了撑住自己说的话,年轻的、好脾气的柯律师把两条围巾都裹在了脖子上,又因为脱戴太麻烦,上了车他都没解开,下车自然更不会解了。他们停好车,站在顾晏家门前按了门铃。几乎刚响起声音,门就开了。一个热情悦耳的女声嚷嚷着“柯谨”就冲出来给了两人一个熊抱。“劳拉?”柯谨讶异地问,“你也来看院长?”结果劳拉女士听见拥抱和问候居然有回音,当即哇哇开始哭。哭得柯谨不知所措,手忙脚乱,跟乔一起把这位女士弄进了门。劳拉女士属于大开大合的侠女,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等乔和柯谨进门换鞋的时候,她已经不哭了,扶着玄关旁的立柜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来看看顾晏和院长,最近处在风暴中心,有点不放心他们。正好听顾晏说你们也来,就在门口等着了。”“他们呢?”乔问。“两分钟前,刚接到一个通讯,好像是叫本奇的那个记者吧?说要来跟他们商量一下后续的报道怎么发,被拦在西门口了,他们去安保那里赎人。”“那看来今天还挺热闹。”乔说。劳拉点了点头,又关心地看向柯谨:“有不认识的人过来,你可以吗?”“我不可以吗?”柯律师茫然两秒,转头看向乔。小少爷尽忠尽责地解释说:“你之前比较介意有陌生人的环境,嗯……还好吧,只有偶尔一点点。”他用手指比了个很小的缝,劳拉静静看他扯,然后转头看见柯谨那张无辜的脸,就毫无原则地附和说:“对,就这么一点点。”柯谨愣愣地看他们一唱一和,片刻后摇头笑了,他下半张脸掩在柔软的羊绒围巾里,眼眸却温和乌亮:“你们又合伙开我玩笑。”

劳拉这才注意到他那厚重的围巾,忍不住问:“哎你怎么还围了两条围巾?”柯谨想了想,认真地说:“……养生吧。”“这是谁教你的养生手法?”柯谨默默看乔。劳拉:“他刚醒你就祸祸他?”乔:“……”燕绥之和顾晏没多久就回来了,同时还带回了本奇和他的小徒弟赫西。柯谨虽然不认识他们两个,但是他们认识柯谨啊!准确地说,联盟大多数媒体记者都认识柯谨,毕竟这位当年也是引起过各种话题的人。众所周知他这些年来精神状况不好,被乔保护得严严实实,很少暴露在媒体前,想看见一回都不容易,更别说这样共处一室了。最爆炸的是,这位柯律师居然踏马的好了!本奇在心里捧着脸呐喊,这哪里是什么师生聚会,这特么是一屋子行走的人形新闻啊!如果放在以往,他说什么也要搞点风声出去。但现在不同,跟燕绥之他们这群人来来往往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他奇异地找回了几分当年初心,好像……突然就从容了不少,变得没那么急功近利了。因为他早在潜移默化中收起了那份不顾隐私、不合时宜的探究心,他就从蹲在门外的狗仔一员,变成了光明正大进屋的客人,还跟众人一起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这一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愉悦的。不过当中还是发生了一段小小的插曲——在跟本奇和赫西聊后续报道的时候,燕绥之顺手翻出了智能机里保存的两个摄影包。这是当初从这两位记者相机里拷出来的视频和照片,包含了这些年里发生过的所有大事小事。在征求了两位记者的意见后,他把这些东西打包发给了乔。乔小少爷最近在试着给柯谨解释这些年各种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差一些图片和视频做补充,这两个文件包刚好能够弥补这个缺憾。乔的本意是想自己先做筛选,没想到柯谨对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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