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脚当然是永远暖不起来的,所以手上的笔不能停,一停下来手指将会变成失去知觉的四根冻萝卜,连笔杆都握不住。写点字儿好歹还能暖暖。
不知道是他心情差的缘故,还是今天的严墨注定就是有些倒霉。
事件的最初,要从他在自习课上连续二十分钟对着一道做不出来的大题死磕无果开始说起。
严墨按捺下心中烦躁,平和地重新换一张数学卷子摆上桌面。
转换心情,转换心情。
这会儿他的手冻得连笔杆都握不住,可见刚才白白浪费了多久时间。
虽然做不出题这种事,既拖累了后面的学习计划又浪费了他宝贵的半节课时间,但严墨忍了。
无碍。
区区一道题。
可是今天好像是老天不想让他好过。
待严墨全程平静地拿上笔,看好题,沉入状态,刚落笔写一个“解”字,右边突如其来的一股巨大力道重重冲撞上他的手肘。
就听划破教室上空的刺啦一声。
同桌:“抱歉抱歉!我的锅!刚想挪一下我的桌子来着,手滑了,没事儿吧严墨?”
严墨定定地盯着自己的书,牙缝里挤出一个:“……嗯。”
他看着自己整洁如新的试卷上,蓦然出现的一道横亘试卷的长长的黑色划痕。
同桌也看到了:“完了……对不起啊。”
怎么办,要不是他自己这张卷子已经先做完了,现在就可以赔张新的给严墨了。
作为同桌他是深知严墨这人平时卷面的整洁程度的。他小心地看向对方此时的表情,却发现严墨此时竟然风平浪静得可怕。
严墨深呼吸一下,说:“没事。”
同桌:“……”不太像没事的样子。
这个时候刚好前排有人转过来要借严墨的周训试卷,暂时岔开了这个话题。
同桌再看向严墨时,这人已经若无其事地翻起试卷袋了。
严墨把试卷夹放在腿上翻找。
同桌见状收回视线,前桌也不觉有异地撑着桌子在那等。
原因无他,不是严墨想自夸。
但是严墨在收纳试卷这件事上真可谓颇有造诣。
像他这种一丝不苟的人,每一张试卷在他这里都有它的来路和归途。分门别类,清清楚楚,井然有序,收纳有方。
一分钟过去,他还在找。
五分钟过去,前排的人脖子都转酸了,但也没敢多问。
不知道,不清楚。严墨的表情和平时都不一样了。
真正找过试卷的人就知道,这种活儿有时候真不亚于一场精神污染。
无数张长得一模一样但又异曲同工的卷子在眼前晃,相似又不同的卷题,仿佛迷宫般多次出现在眼前的题目。什么鬼打墙克苏鲁在这面前都不值一提。是真的能把人逼疯。
严墨额角青筋凸起。
难道他又要浪费时间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吗?
哈哈,真神奇。今天无论什么事情好像都跟他过不去呢。
“抱歉,我找不到了,你先借别人的吧。”严墨这时候还维持理智能跟对方说道。
“好、好。没事的严墨。”
平静交代完了后事,他试卷夹也没管,人缓缓坐正,右手握起桌上的笔。
——没把握准位置,手指直接把一支笔带落摔下了桌。
笔尖着地。
不是普通日常用的黑笔,是一支能顶一盒普通笔价格的进口黑色水笔。笔中爱马仕。
这种贵笔都有个定律,那就是哪怕你的笔墨还剩九成九没用上,只要轻轻摔上那么一下……
严墨的笔尖在纸上划拉出一道道白痕。
彻底不出水了。
同桌看着都有点肉疼。进口笔超贵的好吗。
此时的严墨虽然还坐得端正,但实际整个人只剩肌肉记忆在运作。看起来非常安详,实际上也已经去世了有一会儿了。
今天,一件顺心的事儿都!没!有! !
同桌对此见怪不怪,不去打扰。
太正常了,高三哪有不疯的,时候未到罢了。
这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他。等自己想开了就好了。
陆廷一手提着凳子一手甩着练习册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严墨脸朝下忽然把自己砸在课桌上的一幕。
高大的少年脸上浮现笑意。
他颇不见外地把凳子往过道一放,占据了严墨课桌左边的空位置。
“他怎么了?”陆廷坐在那里,越过严墨看向他的同桌。
同桌没来得及回答,在陆廷把凳子往他面前一放的时候,严墨本人已经在两人眼前直挺挺地重新坐正了身子。
再看他的表情,表情已经是一副和平常无异的模样。
“你醒啦严墨?刚好,帮我看看这一道——”这时陆廷的人也自来熟地把自己的本子往桌上一塞,一眼看见桌上混乱的试卷袋:“咦,你在忙吗,找到卷子没?哪张?”
前桌超小声:“周训七。”
严墨:“一会儿班主任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上着晚自习还能串座位,还是如此明目张胆地串座位。
自从这人最近经常找严墨的前后左右换座位找严墨问题之后,这一圈的人被他弄得烦不胜烦。
所以最近的陆廷都自己搬椅子坐过道上。
陆廷拿过他放在桌上的试卷袋:“所以咱们速战速决。”
严墨疲惫地扶住额:“你……”
陆廷:“找到了。”
他说:“这张吗?周训七?和上一周的卷子夹在一块了,哈哈。”
前桌早已在旁等候多时,双手毕恭毕敬地把卷子请了回去。
严墨不说话了。
“咦,你卷子都被划坏了啊。”陆廷一探头,他说:“这张专项练习我那有多的,你要吗?”
严墨心里一动。
不是,那是新卷子啊。严墨很难不动心。
严墨:“真的?”
“真的啊。卷子传到后排一般都有多的,我还没来得及交上去呢。”陆廷笑说:“你想要多少都有。”
看着这人阳光明媚的脸,严墨此刻真是说不出来什么心情。
陆廷:“哦对,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话说回来,你刚刚那是在睡觉吗?”
“……不,算了,”严墨盯着他阳光明媚的脸看了片刻,他低头深吸一口气:“没事了。”
“你问哪道?”
两人就着一张卷子讲起题来。
严墨提起笔在陆廷原本的步骤上修改,结果没想到一双手冻久了,僵直了握不住笔,落笔的第一画就不受控制。
笔尖在纸上歪歪扭扭地拖出一小条不明痕迹。
诸事不顺。严墨:“抱歉。”
他手下笔尖熟练地画了道斜杠把那一笔去了。重新写。
“手冷啊?”那人问。
严墨恍若未闻,接着讲题。
直到一道题讲完,严墨抬头问那人:“……这样清楚了吗?”
陆廷一脸兴奋:“严墨,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严墨:?
就见陆廷转身,后背对着他,说:“看,暖宝宝~”
他今天的校服外套里穿了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卫衣绳垂落在胸前,而后面耷拉的一个兜帽,显得他整个人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