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蒋寒衣噗嗤一笑:“班长就是班长,难得老刘不在她居然唱这个,无不无聊啊。”
范阳激动地反驳:“这个怎么了?唱得多好!”
蒋寒衣:“你不客观。”
范阳:“屁。你才应该不客观。”
蒋寒衣不屑地说:“你最好真是这么想。”
那时候刚入学,朱潇潇已经听了许多八卦,说班长和蒋寒衣是一对。因此她听到蒋寒衣和范阳的对话,一点没多想,只在心里欣羡——班长真完美啊,长得又好,成绩又好,男朋友还这么帅。
军训那几天,几乎所有女生都在讨论蒋寒衣,说他那么帅,怎么不去韩国当练习生。前几天大家还暗暗猜测他有没有女朋友,大胆的甚至已经打算去主动告白。结果知道蒋寒衣和夏梨是一对,大家的热情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更激动了——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这类故事永远击中少女心。
朱潇潇也不知道这段微末的细节为什么就从浩瀚的回忆里跑了出来,没细想,回过神时忽然发觉伴奏已经响了很久,但没人唱歌。
刚要看过去,话筒里传来一声破碎的哭腔,然后夏梨就抽抽噎噎唱起来——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
朱潇潇被她的情绪吓了一跳,赶忙同弋戈交换眼神,却见弋戈瘫在皮沙发上,两眼放空,目光所对的方向确实是夏梨的背影,但她好像完全没听见夏梨哭一样。
一首歌唱完,没人点了第二首,狭小的包房里弥漫着一丝尴尬——当然,也可能只有朱潇潇觉得尴尬。因此她最终还是开了口,问:“…你还好吧?”
夏梨看着她,十分诚实地摇头,泪眼盈盈。
“那……”朱潇潇硬着头皮推进这尴尬且不知有没有必要的安慰。
“看到范阳结婚……”夏梨兀自说了下去。
朱潇潇心里咯噔一跳——果然,还是范阳的事儿,她就知道。唉,这话虽说不厚道,但她真是恨不得摇着夏梨的肩膀问,你怎么就看上范阳了呢?别说他以前就配不上你,这才两年他就毫不留恋地结婚了,这么渣的人,你还为他黯然神伤?图啥啊?!
哪知夏梨下一句是:“我也想我男朋友了……”
等等。
朱潇潇没反应过来。
所以整句话是——“看到范阳结婚,我也想我男朋友了。”
这剧情转变会不会太突然了一点?!
“那……”
夏梨又自顾自把话说完:“可他在法国,半年多没见面了我们……”
夏梨一边说,一边哭得梨花带雨,瘪着嘴委屈巴巴,我见犹怜。
“……”
朱潇潇彻底没招了,她压根都不知道夏梨还有个男朋友在法国,她还以为夏梨是因为范阳结婚才这么反常的呢!求助的眼神再次投向弋戈,还好,这次弋大小姐终于放下啤酒瓶,回了魂。
刚刚的对话弋戈全听见了,随口接话问:“那个学医的?”
夏梨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嗯。”
弋戈也是去年暑期实习招聘时压力大,找夏梨闲聊,才知道她交了个法国男朋友,是个心理医生。夏梨说他长得帅,很绅士,努力学中文但有点笨学得不好。当时弋戈还看过照片,觉得这人确实挺帅,笨不笨的看不出来。后来没见夏梨再提这人,以为是分了,没想到还在一起,还突然蹦出来承载了夏梨这么汹涌的思念。
弋戈看着夏梨盈盈的泪眼,犹豫了几秒,轻笑一声道:“之前不见你提,怎么看到范阳就想他了。”
夏梨的眼角凝滞了一下。
弋戈敛去笑意,轻声问:“要聊聊吗。”
夏梨和 aunier 认识,是在和范阳分手之前半个月。和 aunier 在一起,是在同范阳分手两个月后。
暧昧的时间线,暧昧到大部分人知道后应该都会露出微妙的表情,所以范阳的反应不足为奇——尽管他自己从来没承认过。
范阳对夏梨提出分手的时候是很平静的,甚至还带着标志性的吊儿郎当的微笑,统共只有三句话——
“梨儿,我知道你其实不爱我。”
“我也不想再耽误你。”
“分开吧,以后如果你有任何事情我能帮到忙,我一定会尽力。”
在他提分手的前两周,夏梨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两张照片。第一张是当年范阳持刀捅伤叶怀棠的现场照片,没有打码,她能清楚地看见范阳爆出红血丝的眼睛和满手的鲜血,像一头失控的猛兽。
那年夏天出事之后,夏梨一直没敢看关于那件事的任何报道或照片。
但她应该是唯一一个知道范阳为什么会捅伤叶怀棠的人。她始终记得,高考结束后是她替范阳估的分。成绩出来之前她就知道,范阳大概考得很好,前所未有的那种好,志愿填报得当的话,说不定能上北京很不错的大学。
那天范阳约她去图书馆,请她给志愿填报提点建议。图书馆离她家近,夏梨提前到了,等了十几分钟后范阳发消息来,说午睡起晚了,请她等一会儿。
夏梨很善解人意地让他别着急——事实上她早猜到范阳会迟到了。高考前范阳太拼命,每天点灯熬油,所以那几天范阳像半辈子没睡过觉的人一样,报复性地在家补眠。
可就是范阳晚到那十分钟里,夏梨遇见了叶怀棠。
一个她以为一定会被定罪、被惩罚的人,居然毫发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甚至和初次见面时一样,文质彬彬、衣冠楚楚,走到她面前柔声说:“夏梨,好久不见。”
等一步步把她逼到书架后面,叶怀棠的声音更温柔,脸上笑容却变得阴森,俯下身说:“这么久没见,老师很想你,我猜——你也很想老师吧?”
隔着书架,有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有电脑键盘的敲击声,还有男生女生愉快地猜测《东方快车谋杀案》里的凶手是谁。
熟悉的丧失感瞬间侵袭夏梨的身体,她再次失去了声音、听觉和视觉,唯独身体的触觉,在叶怀棠的手伸进她短裙里那一刻被无数倍地放大。
好在,范阳只是迟到了十分钟。
好在,他一直知道夏梨习惯坐在图书馆的哪个位置。
他来的时候,叶怀棠的手穿过短裙摸到夏梨的上身。
那天范阳在夏梨的阻拦下放走了叶怀棠。叶怀棠整理自己被扯皱的白衬衫,平静自若地走出被书架围住的角落。连围观的人都很少,那几个被争吵声吸引过来的学生只以为是有人因为抢位置发生口角。
叶怀棠走后夏梨才发现被范阳扔在地上的一束粉色百合,花束中间夹着一个粉色信封,封口处贴着一枚爱心。
那天之后夏梨又进了医院,再次克服恐惧和自我厌弃比第一次更难,花的时间也比第一次更久,久到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范阳已经失联多日,而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就是那桩震惊全江城的新闻。
夏梨也快忘了自己是怎么和范阳在一起的,只记得她在大学前两年里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理由是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范阳出狱那天天气很好,他的脑袋上冒短短的青茬。而她看见他的那一刻什么也没想,埋进他怀里的时候闻到他粗糙衬衫上的味道很干净。
两年前夏梨收到的另一张照片不堪入目,是男人的生殖器,耸立的状态,底部毛发蜷曲杂乱。握着柱体的那只手她很熟悉。十六岁的时候,她觉得这只手握着钢笔批改她作文时是那样赏心悦目。
夏梨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范阳,而是约了熟悉的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