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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您想让我C您?没问题

 

你知道这完全是自欺欺人,德莱恩那么忙碌,他从早到晚忙来忙去,总不会是为了你们的胜利有一天会降临。但是知道德莱恩没有负责那些依然让你觉得如释重负。背了有些时候的巨石轰然落下,你看着它滚入深谷,发出巨响,标志着它不会再一次落上你肩头。而在新的压上来以前,你觉得如此轻松。

年轻的少校睡在你怀里,房间中安静无声。德莱恩的眉头微微蹙着,让你觉得他肯定没在做个好梦。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像样的好梦,即使你就在他身边。

德莱恩。

几乎在你没察觉的时候你的手已经触及德莱恩的发丝,蜂蜜在你手指间流动,他的肌肤在黑暗中散发温度,让你想去贴近他。你想贴近他,正如德莱恩想要时时刻刻握住你的手,在平静的海面下巨浪正在汹涌,你们都不知何时会风暴骤起。

而在那之前,每一秒的平静都如此珍贵。

“克莱尔。”德莱恩忽然低声说,但是相当清晰,让你的神经划过一阵细微的波浪。你想听见下一句,想知道深夜他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有了。

寂静持续了许久,你才明白那只是德莱恩的梦话。

德莱恩梦见了你,年轻的少校梦见了你,他在梦中呼唤你的名字。

达摩克利斯之剑在你们头顶高悬,摇摇欲坠。罪恶的浪潮在轰鸣,天父之言在你耳边回响。你知道有些事注定发生……马鬃迟早会断裂,但不是现在。

至少不是现在。

你每天都撕掉日历,更新时间。那本日历变得越来越薄,夏天过去,秋天降临,一切看起来暂时还好。但变化终究在发生。

囚徒们被从外部的工厂召回,加班加点地生产军需用品。而你能听见越来越频繁的枪响。一声尖锐的枪声,然后回归寂静。隔一会儿又有一声,那段间隔变得越来越短,而有天晚上九点一刻时德莱恩才回来。

他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你。上面沾着几滴血,喷溅状。你盯着那几滴血看了一会,它们像是在军装上燃烧。你控制住自己,努力不去想他可能在近距离枪毙了谁。

但德莱恩也注意到你在看那几滴血。

“处理尸体时溅上的,可能有些不好清洗。”少校说。他的暗金色的睫毛垂下去,欲盖弥彰地啜了口葡萄酒。

也许你该配合他的谎话,但你并不打算这么做。有些时候谎言已经失其意义。你们面对的唯有真实。

“您真的不擅长说谎,德莱恩少校。”你直视那双被睫毛轻掩的蓝色眼睛。他的眼睛微微抬起来,与你对视。

“我必须枪毙那些敢于在劳动时偷懒的人以儆效尤,否则所有人都将不事生产。”他用一种近乎于压抑的平静口气说。

“那您为什么要说谎呢?”你问。

“……为了也许能让你好受点。”德莱恩说。

“所以,德莱恩少校,我该对您说谢谢吗?”你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连你自己都吓了一跳。

“叫我文森特。”他紧盯着你,一字一句地缓慢说。灯光下他的嘴唇血色全无,是的,德莱恩少校是军官,拥有枪支和权力,可此时你知道他不堪一击。

“不是为了让我好受,德莱恩。”你紧盯着他,“你是为了让你自己好受些,撒个谎,让那些事就像没发生过。或者你期望我在看见之后对你说没关系?文森特,干得漂亮,你枪毙了偷懒的混蛋——你想听到我这么说?”

你从没想过你的言辞还能有这么尖锐,你过去不擅长讽刺,可现在这些话不需要思考就能出口。火焰灼烧你的脑子,让你把燃烧着的话扔出去,它在出口时烫伤你的舌头,但你知道那更能灼伤德莱恩,为此自己受伤算不了什么。

德莱恩脸色惨白,他站在灯光下一言不发,既不辩解也不解释,僵硬得像尊石像。他身上正有烈焰燃烧,但他背脊绷直一动不动,任由它们灼烧他的身躯与灵魂。但是有些东西并不沉默,从那双湛蓝的眼睛里,痛苦正在汹涌而出。

你猛地感到悲伤。它如此激烈地汹涌而来,水浇灭火,构成汪洋大海。

“你知道那是错的,文森特。你说谎,因为你想欺骗我也想自欺。”你轻声说,但是肯定,“你正在为做这件事感到难过。”

“……可我别无选择,克莱尔。”过了漫长得堪比一个世纪的沉默,你听见少校短促地说,“你可以选择痛恨我——但是我别无选择。”

他默认了你的话,不曾反驳。

“如果你不想,在这儿只有中校能命令你,而他顾不上这些。”

“不。命令我的不是中校,是我的国家。”你听见德莱恩说,“它胜利时我能够放松双手,但是现在已经不是那些时候了,我的国家沦于危难,放松敌人就是损害它。我必须、也将为德意志恪尽职守。”

他说得那么缓慢,但相当坚决,那些东西在他心中生长了那么多年,几乎就是他的全部,除了计划外的你。

这个答案在你心中像是陨石一般砸落,让你知道暗藏的海浪终于涌上海面,平静撕裂,马鬃被砍断,达摩克利斯之剑从高空坠落。比服从命令更糟糕,比种族歧视更可怕。那是不可更改的信念,德莱恩打算为他的国家而战,无论他是王牌飞行员还是刽子手。

而你也无法退步。

那些平静的日子中你对往事视而不见,而德莱恩也将他的国家搁置一边。但是如今炮火将近,你们终于重新回到你们本该站立的位置,那条隔在你们之间的界限曾经被什么东西模糊,但是不曾消失。

德莱恩和你,曾经亲密无间地亲吻、做爱,肌肤相贴,热度交换,你们曾经靠得那么近,就要融为一体。但是无论你们做过什么,你们仍旧是敌人。从,将来打算当个记者。

“木材堆里什么也没有,对吧?”你贴紧德莱恩,你的嘴唇在他的耳畔,几乎贴着他的耳垂,“没人会藏在那里,那里什么也藏不了。”

少校的手从你肩头滑落,你听见他剧烈的呼吸声,那种抽气声尖锐得让你觉得他就要流泪。年轻的军官气息凌乱,有些东西正在他心中抵死交战,隔着军装制服那颗心脏跳动得那么厉害,几乎让你的也开始共振起来。

“……你说得对。”德莱恩说,声音沙哑得像是刚经历过一场足以致死的重感冒,他大病初愈,虚弱得轻轻一碰就能把他推倒。

年轻的军官被你困在手臂和桌子构成的囚牢之中,他暗金色的睫毛在灯光下轻轻抖动,他注视你,像是终于做出了最终决定。暴风雪仍然在他身边呼啸,但他没改变主意。

“不会有人能躲在那里,那些人大概已经逃出去了。”少校低声说。他在你的手臂间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疲惫不堪地闭上眼睛。

“……如果这里只有无耻、肮脏与劣根性,就像我们从小听到的那样该多好,克莱尔,所有人都告诉我们一件事,那就是有些东西活该被毁灭,咎由自取,理所应当。”德莱恩说,“可是总有些事情提醒我不是那样。莱恩也好,其他人也好……”

他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双眼,向后靠在桌子上。

“你可以握住……”他的话语吐出又中断,变成掩饰性的仓促一笑,“不,我不想勉强你,克莱尔。我……好吧,克莱尔,也许我们不该继续睡在一起了。”

“你说得对,文森特。”你注视着他,缓缓向后退了几步。年轻的少校从你手臂间离开,他闭了闭眼睛,然后快步走上楼,快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追赶他。

但少校又回过头,他站在楼梯上,向你露出一个笑容,轻飘得像是风吹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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