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知道了。”男孩忙不迭点头。头发后的眼睛明亮，比以往温顺。

男人满意了，态度也温和一些，“吃完就去洗澡，你婶婶还在睡，别吵太大声。”

转过身去的时候，迪卢克看到一颗泪珠砸在地面，开了一朵小花。父母去世以后，就寄宿在不算得熟悉的叔叔婶婶家中，寄人篱下的感觉让他十分恐慌，校园的暴力、老师的指责，加上唯一亲人的嫌弃，压力大到他喘不了气。

可他还是熬到了现在，保住了上学的资格，还有健全的监护人，他可以等到长大，有了挣钱的能力，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老天给他开了个玩笑。

叔叔开车送他上学的时候跟人家追尾，赔了好几万，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脾气不好的叔叔待龙昭更加蛮横，认为是他的原因出了车祸。

扫把星，拖油瓶……

难堪的话语深刻烙印小男孩心头，他默默承受着，直不起单薄的背。学校的人骂他孤儿、丑八怪，他反抗了，会被霸凌；无视了，谩骂声越发大声。

没有元素力的世界尽是不平等的对待，强势又扭曲的群体，压迫着不敢反抗的少数人，迪卢克想杀人，有心无力。

他没见过龙昭笑过，像是这种表情不存在，感觉不到。

一日的放学路后，白毛蓝瞳的猫咪闯入了少年人的视野，柔软的猫叫声引他怜惜，他无意识弯起嘴角，耐心陪着猫咪玩耍。

对面的奶茶店出来两个男生，一位白衬衫笑意温暖，一位傲气凌人目光冷然。白衬衫男生笑对小龙昭说：“这不是暗恋我的小穷鬼吗？被人骂了几次就不敢出现在我面前了，听说你书上写满了我的名字，真让人恶心。”

另一位说：“我已经把书全都扔了，他写一次我就扔一次。”

迪卢克挡在了龙昭面前，警惕看着他们。

“喂，丑八怪，怎么不回话啊，难道成为哑巴了？也是，你这种没人跟你玩的家伙，不配跟我们说话！”他们还是穿过了迪卢克的身体对龙昭谩骂。

白衬衫男生走来，蹲在龙昭面前：“你好像剪头发了，把脸抬起来给我看看。”他的跟班不屑道：“也不怕丑着你。”

龙昭不语，抱紧了小猫，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招惹你们，这就走。”

“别走啊。”男生挑起龙昭的脸，那带着婴儿肥的脸很白，眼角是哭过的红，显得美感支离破碎。

男生喃喃：“你怎么是个女生？”

“你才是女生！”龙昭推开他，跑走了。

未来的三年初中，龙昭过得更惨。他伤的最多的是脸，有一次眼角破裂，差点瞎了眼睛。

叔叔强行摁着龙昭的头找上欺负他的同学，要了两万医药费，没有一分花在他身上。

这还不是最让他难以忍受的。他从小学爱慕的男孩会在他淋雨的时候递伞，嘴馋的时候分享零食，伤心的时候安慰他，拥抱他。简直是他黑暗生活的一道光。

后来他成为了凌-虐自己的主使者。

只是，光散了，就给他温暖的余温随之消去，他还傻傻眷恋，认为是自己的归宿。

梦该醒了。

小龙昭熬过了三年初中的日子，在迪卢克眼前如走马灯流转飞快，他试过无数办法都不能拯救龙昭，而自己也不能脱身。

难怪龙昭会说死亡也是一种解脱，如此活着，太过痛苦。

梦境（二）

中考结束的假期，小龙昭有大半时间是在奶奶家里过的，那段时间是难得的无忧无虑，只是过的太快，转眼该去高中报到，让小龙昭分外不舍。

“去上学吧，考个好成绩回来给奶奶看看，奶奶给你煲莲子羹。”老人慈祥，絮絮叨叨的话语不厌其烦，叮嘱他吃好穿暖。

龙昭抓住这一丝亲情，苟活至今。

镇上也就三个中学，少的可怜，高中学生还是那帮人，更加成熟了一些，不会在明面上欺负他，可孤立一直存在。

“听说了吗，他是同性恋。”

“同性恋真是恶心，难怪没人跟他玩。”

“他父母都死了，赖活在他叔家，还让他叔出车祸，这么惨，该不会是天煞孤星转世吧？”

龙昭勤奋学习，成绩好，外表不俗，惹来无数人眼红，他刻意避开对他抱有偏见之人，珍惜与他交好的人。随着不待见他的人变多，那些朋友也慢慢疏离他。

龙昭又蓄上了半长发，遮住低垂的眉眼，宽大的校服下，是纤瘦的少年身躯。他戴了眼镜，夏天也穿上厚厚的校服外套。

即便是热，也不愿别人看见身体上的累累伤痕。

在学校的毒打，放学后醉酒叔叔的家暴，他也都习以为常。

他迷恋上写字时的清静，构造故事情节的幻想，全神贯注地写作是唯一的乐趣。原以为过了三年高中，就能以高考，考出省外心仪的大学，逃离地狱。

高三下半年，他遭遇更加过分的对待。

差生无所事事，常以作弄人为乐，龙昭不会反抗，他们把所有气撒在他身上。无人的角落，少年一如三年前缩在黑暗房间那般，像只受伤的小兽舔舐伤口。

看到他不公的童年，迪卢克的心也麻木了，他的的手数次穿过龙昭身体，听他破碎的喘息，无力攥紧。

少年想起在印象中变得模糊的父母，忍不住落泪，“为什么啊，生下我又不管，为什么还要生呢？我本来就不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