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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寒毫不犹豫地抱住他,惴惴不安地问:“明月,你会结婚吗?”

“没影儿的事。”明月锋安抚,“对象都没有,我跟谁结婚去啊?”他低头,下巴放在印寒的肩窝,鬓角与柔软的卷发相碰,话语中罕见地流露出几分迷茫,“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我知道。”印寒说,“我想要你快乐。”

快乐,明月锋曾以为快乐与财富绑定,当他站在米兰的t台中央,作为雾哀的主人接受所有的荣耀与欢呼,他却没有任何感觉,反倒如释重负,仿佛终于完成了人生某一阶段的kpi。

接着他痛快地卖掉海雾,冲动之下甚至想解散雾哀,给自己放一个长假。整个创业的过程,于他来讲,像一场持久的梦,人在梦里,魂在梦外。他跌跌撞撞、犹犹豫豫地向前走,以父母的梦想为灯塔,航船停泊塔下,茫然不知下一座灯塔的方向。

“我得去看心理医生。”明月锋说,他摸了摸印寒的脸,手指犁过茂密蓬松的卷发,吸了吸鼻子,“我怕我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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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寒没有问明月锋想不开什么,答案藏在十年前突然得知父母双亡的那个晚上,坐在公园假山凉亭里的男孩望着夕阳,心中暗暗做出的决定。八岁,到二十五岁,长达十七年的心理负担,或许,明月锋早该找个心理医生。

明月锋有着繁重的心事,和完美的伪装,让所有人误以为他乐观开朗、坚强勇敢,而他自己想的却是,抛下一切,义无反顾地冲向死亡。

真正想自杀的人,不会向全世界宣布自杀时间,而是在凌晨两点,悄悄爬上屋顶,一跃而下。明月锋没有想那么具体,只不过走在河边、站在楼上时,停下脚步,打消跳下去的念头。

“我觉得很累。”明月锋坐在桌子一边,对面是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女医生,“提不起兴趣,什么都不想干。”

“最近有快乐的感觉吗?”女医生推了一下眼镜。

“很短暂浅薄,不像小时候那样纯粹长久的快乐。”明月锋说,“有时候感觉活在梦里,钝钝的,像隔着一层膜。”

女医生听着他的描述,在面前的本子上写下一行行文字,她说:“最近先观察一阵,不要压力太大,不要劳累熬夜,放个长假出去旅游,少思考多运动。”

“保持高质量社交。”女医生看向明月锋,“你懂什么叫高质量吧?”

“什么?”明月锋问。

“交心的沟通,让你有安全感那种。”女医生说,“不是去酒吧或者蹦迪。”

交心……这确实为难明月锋,他对印寒讲话都是点到为止,更别提其他人,但他真的要跟印寒掏心掏肺吗?就怕一句说漏嘴,被印寒察觉他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兴奋上头直接回家出柜——明月锋不敢往下想。

对,印寒,他出国三年仍没有淡化的执念,避之不及又心心念念,明月锋捏着衣角,看向窗外的鹅毛大雪,他尝试着遗忘,却不敢真正忘掉。没有印寒,没有楚悠,没有印诚久,他怕是早已死在某个不起眼的夜晚,可感情与亲情拧成乱麻的现在,他束手无策。

“如果你没有合适的人选,建议你找一位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女医生说,“市面上咨询师的价格比较贵,六百块一小时。”

“我支付得起。”明月锋说,“您有推荐吗?”

“医院不让推荐。”女医生摊手,“或许你试试在网上找一找。”

“好的,谢谢。”明月锋决定听取医生的建议,回家便找了几个心理学论坛,约了一位口碑不错的女咨询师。

印寒执意送他去咨询室楼下,守在女咨询师办公室门口,活像第一天送孩子上学的溺爱家长。明月锋无奈地看着印寒:“你今天没课?”

“没有。”印寒说,“我担心你。”

明月锋不敢看发小黑漆漆的眸子,果断拉开办公室的门躲了进去。

多看一秒他都想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半个财务自由的明月锋,豪气地买下了心理咨询师三个小时,听他倾倒心里堆积数十年的沉重负担。

“我是邓彦璋。”女咨询师一头利落的短发,深咖色亚麻连衣裙,落座明月锋对面的布艺沙发,“不要紧张,随便聊,今天下午的时间都是你的。”

“明月锋。”明月锋坐下,顺手拿起一个抱枕搂在怀里,“我看到你们的服务合同里有隐私条款。”

“是的,你在这个房间里所说的一切,都不会泄露出去。”邓彦璋说,“除非你向我坦白你杀了人。”

“我没有那种兴趣爱好。”明月锋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诊断单,递给邓彦璋,“我前天去看了心理医生,她认为我是……”

“抑郁,疑似人格解体?”邓彦璋扫一眼诊断单上的文字,“轻度,保守治疗。”

“所以我来找你了。”明月锋说。

邓彦璋打开笔记本,示意自己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于是明月锋将童年的经历、青春期、创业史都讲了一遍,讲得口干舌燥,喝了两瓶农夫山泉。

“一个人负重跑马拉松,跑了四十多公里,到终点之后不能立刻坐在地上休息,或者喝大量的水降温。”邓彦璋说,“他需要慢速走一阵子,平缓呼吸和心跳。”她用笔尖指向明月锋,“你就是那个跑马拉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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