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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话深

 

他端起我的脸,将鲜血轻轻涂抹在我的面颊,他说:“萧遥折,是不是你一定要死了,化成鬼,才能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就算你谋反逃跑,我也只担心你在哪里,有没有吃到饭,有没有地方住。我一定要比任何人都更早找到你,因为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你萧遥折,我爱你。”

嘴唇贴上来,沾染血腥的味道。

疯狂地辗转吮吸。

这里是地牢。

他是金国的皇帝。

我记得会被杀头的人将要是我。

为什么哭泣的流血的全都是他。

眼中涌现一片热辣。

有些重量无法承受。

眼泪,我的,他的,汇聚。

心灵,我的,他的,分离。

纵使明明相爱。

却总是相互伤害。

我们都太倔强,太好强。

而爱是一件不得不低头的事,所以我们得不到。

即使这样拥抱。

再醒来的时候,我当然不在阴曹。

我穿着明黄的罗裙,头上戴着真正的龙凤对钗。

香炉袅袅,宫女成行。

圆圆的窗子,挂着一个金制鸟笼,羽毛艳丽的小鸟歪头叫:娘娘千岁。

罪人萧遥折满脸鲜血地死去。皇后萧瑶娥凭空出世空降宝座。

他再也不愿等我。

他再也不愿信我。

他甚至不对我笑。

但是他无法让自己不来看我。

他总在暗夜时分,来到我宫殿门前,长吁短叹。月光清冷,他的头上也染就一片银霜。

我们终于是夫妻了么。

却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加疏远。

我用另一种方式成了皇宫的主人,我终日无事,在宫内游来荡去。或者这份差事,可以称作“大内行走”?想起完颜合刺当政时,我曾幻想有朝一日住在这里。我要拿着毛笔,在每扇墙上都题一行小字:萧遥折到此一游。

如今我却失去了这样的兴趣。

曾经的管家如今的总管说:“你不要这样不快乐,我们都喜欢开心的你。”

我冷冷地说:“叛徒!奸细!”

管家说:“我原本就是主人的手下,当然要向着他,不过说真的,他和你相比,我比较喜欢你。”

我说:“当然。因为我是个笨猪,看不出身边就有细作眼线。原来他根本就没有信任过我!”

管家说:“你好好想一想,你应该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不出。

师父以前就说过,我这个人欠缺领悟力,所以学不会高深武功。但是那又怎样,我如天下一切文人擅长表达。我不需要领悟别人的意思,只需要能抒发自己的情绪。因此我擅长轻功,飞来飞去可供我尽情展现。

这道宫墙虽然深广,我却没有放在眼中。

我是江湖第一高人鬼见愁的徒弟,即使再不肖,我也飞得过这道墙。但是我没有。别问我为什么,我只回答我不知道。

我像哀怨版的娥皇女英,为了配合情景,刻意在宫殿前种了一片竹子。现在这大内是我家,谁也不能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

忽然想起,那年我爬上殿角,险些滑落的旧事。

蓦地心头火起,我摸进御膳房,找到一把同样型号的菜刀,准备去劈掉害我摔跤的旧殿。

当年这里是完颜合刺的寝宫,如今似乎被装修成了一个书库。

完颜亮不喜欢住在这里,那个人只喜欢睡在我门外的地板上,真是特殊的兴趣。一如历朝帝王,总有怪癖。

我绾起袖子,举起菜刀,凭空舞一个剑花。相当好看的飞上屋檐,正准备手起刀落。忽闻梁下传来吱喳声响。我怀疑底下藏着胖乎乎肉颤颤的小四喜——大老鼠。于是我揭开一块琉璃瓦,斜眼向下瞅去。“吱吱”

“叽叽”

“咯咯”“咕咕”

“嘎嘎”

请原谅我的翻译如此不尽人意,实在是我这个人的耳朵天生就特别rp。它超讨厌那些说小话的人,对于它的这种洁癖,我也无能为力。

总之就是在挂着几许蛛网的大内书库中,几个“娥眉曾有人妒”的官员正摆出失宠怨妇状在“脉脉此情谁诉”

因为耳朵的非功能性心理障碍,我双手托腮坐在大殿之上双目迷茫沉思良久,才终于整理出一些听到的线索。

1、完颜亮准备攻打大宋。

2、朝臣们对此事颇有异议。

3、谁有异议完颜亮杀谁。

4、一些完颜合刺时得宠却在完颜亮这朝失宠的旧臣正准备暗中谋策

“啊呀。”

左掌成拳敲在右掌上,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我张口结舌几不能语。

谋、谋反!篡、篡位!虽然历朝历代都有这回事,光我自己就参预过两回。实在没什么可惊讶的,但我还要摆出大吃一惊状。毕竟这回是他们要篡我家亮亮的位。

我心里千思百转,流光如电。

他们没有我那种浪漫的理由,也不必对完颜亮手下留情。一旦完颜亮率军南下,这帮人拥个新的帝王,再把亮亮

我猛地惊出一身冷汗。

只能感激天可见怜,让我在无意中揭开这个大黑幕。

事态紧及,没有耽搁的时间了。我冲回寝宫,换了衣服,洗了脸,梳了头,画了眉,喂了鸟,戴上满头珠翠,然后在十二个宫女的扶持下,娇柔无力地去见完颜亮。

完颜亮与我分居,住在他自己的小宫殿。

门外故意讽刺地挂一个方扁,上写皇帝亲笔草书——南少林。

两个侍卫长矛相交“砰”的一声把遍体绫罗的我拦在门外。

“你们男少林女客不得入内对吧”我满头黑线地拿出皇后大印,在他俩额角上各盖一枚印戳:“我是北峨眉的灭绝师太、古墓派的开山师祖、绝情谷的公孙二娘”

“胡搅蛮缠派的萧遥一仙。”有人冷冷接道,转过身来,目光如电,当然只能是完颜亮。

一切如电影镜头,忽然定格。

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目光交汇,波光诡谲。

我紧张道:“我有大事!”

他微微一笑,薄薄的唇角漾起无限嘲讽“你?大事?”

我心下一凉,但还得勉强“此事关系江山社稷百姓安危你的性命我的饭票”

“我不想和你说话。”完颜亮漠然地扫过我的脸,旋即别过头“回你的宫殿去,乖乖当一个普通的女人,不要再出来兴风作浪危害世人。”

我扶在门上的手渐渐松开,低下头,无比失望。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

舍不得分开,却又要相互伤害。

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再次抬头,强迫自己去看,根本不想看到的那张已经不会对我温柔微笑的脸。

“不要去打大宋”我说“有人要害你”我想让他小心,但是我还没有说出,他已发出锐利的笑声截断我,像听到一个全世界最有趣的笑话。

“有人要害我?”他笑不可支地捂着腹部,半晌才抬手指我,一字一句,目光冷冽“如果有人要害我,那个人不就是你?”

我的心彻底凉透。

是的,在他眼中我早已信誉破产。

他曾无比信任我,无数次地对我说:如今我只信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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