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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亦久低着头,泫然欲泣。
沈康时的心柔软下来。
柳亦久指着柳宅门口的一小片花园,说:“没想到这个秋千还在。”
这是一架儿童秋千,他们两人小的时候常常在这里玩。
柳亦久走到秋千旁,指着上面的某道痕迹,说:“这个记号还在!”
定睛一看,却是他们童年时留下的身高线。
小沈康时比小柳亦久高一点,那道线刚刚好就高五厘米,旁边则是刻下了两个人的名字缩写。
沈康时还记得,自己指着自己较高的身高线,对小柳亦久说:我比你高,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沈康时看向柳亦久,眼神讳莫难辨,现在他算是保护柳亦久了吗?
柳亦久说:“看到这个,想到了好多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
柳亦久的情绪,似乎被熟悉的气息给治愈了,一直在回忆着,笑容也逐渐重新出现。
他似乎跟记忆中的小柳亦久开始重合了。
沈康时却几乎完全走神了。
他在想,如果柳亦久回到家里,就能找到一些熟悉的安全感。
那关汀呢?
他把关汀的房子给拆了重新装修,关汀还会感到这样自如的安全吗?
想起关汀刚发现房子被改装之后的异常表现,沈康时的心臟后知后觉地痛了起来。
他捂住心臟的位置,感到一阵巨大的难过。
悔意
沈柳二人在庭前的小花园聊天,屋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永宽,宏恺,你们来看奶奶了?”
屋里是柳亦久的太奶奶,天气很好,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催着护工推着自己出来招呼门外的晚辈进门。
太奶奶年岁已经非常大,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把两个年轻人认成了各自的父亲。
“宏恺啊,好孩子,很久没来看奶奶了?永宽你带朋友回来也不提前说说,奶奶也没准备好吃的……”太奶奶一派慈祥,不带责备地嗔怪了一番。
柳永宽状况不好,柳家人都去了医院,也都默契地瞒着柳老太,她一贯疼爱晚辈,怕老人家伤心出个什么好歹。
“宏恺啊,又长高了。”老太太笑眯眯对着沈康时喊着他父亲的名字,沈康时没有和老人多解释,默认应了下来
老太太只是年老忘事,自然是没有什么恶意。但沈康时最恨自己和父亲相提并论,心里多少有些暗暗不爽。
这点不爽虽然明面上不显,柳亦久却也敏锐地注意到了,暗戳戳转移话题安抚太奶奶进屋休息。
你推我拉一番,柳亦久好说歹说将太奶劝回了房,获得了一大把零花钱和小零食,也算是甜蜜的烦恼。
沈康时依旧闷闷地不说话,柳亦久当他还在因为被认错而烦躁,小心翼翼地找补:“康时,这是最疼我的长辈,现在年纪大了糊涂了,你也别计较。”
说着说着就有些感伤:“不论她把我当成是谁,她都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柳家人现在都把我当外人,我没有家了……”
柳亦久多少存了一点借题发挥卖惨的意思,沈康时这次听着却不是那么回事,适时打断了他:“亦久,你回来之前,是和母亲住在一起么?”
这话问得明晃晃地有些诛心,柳亦久被问得愣住了。
沈康时显然暗示,他并非如自己所述没有家庭温暖,私奔的沈父柳母纵使对不起其他所有人,至少给了他柳亦久一个家。两人都给了他足够的疼爱和支持。
这话不假,柳亦久实在没道理心安理得继续卖惨。
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復,沈康时似乎也并没有在意他会回答什么——沈康时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柳亦久有母亲和继父,纵使被家族抛弃,却也还有个疼爱他的太奶在旧宅子里等着他,给他糖吃。
那关汀呢?
关汀的父母去世那么早,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他牵挂的亲人?
沈康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乱七八糟地想起这些,关汀好像从来不曾提过自己在世的家人。
但沈康时隐隐约约记得,关汀似乎由此请假提到过自己要去看望奶奶。但那次有个重要会议要筹备……自己批假了吗,他不记得了。
思绪越飘越远,沈康时发现自己印象中的关汀好像越来越模糊,那个温和的,得体的,有求必应的关汀,像影子一样消散了。
柳家管家出来招呼两人:“柳小少爷,沈先生,老太太留你们吃饭。”
柳亦久看沈康时一眼,犹豫了一瞬立刻应下:“哎!”
沈康时倒不是特别情愿,但气氛到这了,拒绝似乎也不合适。
这时,柳家其他人回来了。
不同于沈老爷子早早把公司交给沈康时自己撒手不管事,柳老爷子还硬朗得很——这也怪柳家后辈一个两个都不中用,子侄辈出了个柳永宽大情种也就罢了,孙辈也没有一人能像沈康时一样拔尖出众,唯一一个优秀一些的柳亦久,还早早就跑国外“追求理想”去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柳老爷子浑厚的声音先穿了过来,原来他已经知道了柳亦久带沈康时来柳家老宅的事情,这下专门兴师问罪来了。
“混帐东西,你还敢踏进柳家?”柳老爷子丝毫没有柳家太奶见柳亦久的亲切,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