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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薄幸

 

26

这几天积宜城出了大事。

罕见的连天暴雨不仅损毁了庄稼,还引发了南山的山洪,猎场里的牲口全埋土里了,城中物价飞涨,引得大家天天埋怨老天爷不给饭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城首领、冲锋大将军,禺疆。

突然就失踪了。

消失地无声无息,连带着手底下最精锐的一只纵队。整个积宜城都被翻得底朝天,到处是戒严令和搜查的士兵。

各种流言蜚语纷纷而起,主要是这个时机太过敏感,禺疆的出身又复杂,当初得到破格重用,眼红的人就不少。

他究竟去哪儿了?

恨他的人说他就是个间谍,肯定跑回高辛那里去了,黑帝就不该重用高辛人!中原的六大氏,七十二小氏,哪家的才俊不比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强?

在中原谋生活的轩辕人就不干了,怎么,你一个从前的战败国,就因为住在皇城根下,就觉得自己是正统了?你问问西炎王族的祖坟答不答应!你敢吗?

高辛人就更不干了,心想我高辛那么富裕,要不是你们这些好战的野蛮人打压,哪里轮得到背井离乡,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但高辛人说话比较委婉,雇了最好的说书先生,把那帝昊及麾下四部的辉煌的开国史数得唾沫星子飞溅。

城中每天都很热闹。

天气阴郁,加上生活不如意,大部分人脾气都很暴躁,凑得成群。有打架的,有听评书的,还有听到一半打起来的,武德充沛。

皇城里传旨来的时候,离戎昶正在驴肉老张那里边吃肉边看戏呢,听到消息嘴上的油星子都没来得及擦:“黑帝要召离戎族族长进宫?我?”

为什么,离戎家子弟又不出仕,也不干黑心买卖,最多是酒色灰产,他上供那都是只多不少,黑帝他老人家这是想的哪出?

这会儿掺合进去,那可不能是什么好事。

离戎昶连忙派人打听,听说涂山家也收到了召见。黑帝把皇城附近最有势力的氏族全都召进宫了,一共一十七家。

除了赤水家。

赤水丰隆深受器重,早就在宫里了。

离戎昶心中有了个猜测,黑帝派丰隆去旧都督查已久,所有世家都在静观其变呢。他凭空擦了一把虚汗,赶忙又把自家的账目对了一遍,急匆匆地进宫了。

谁知道面圣之后的情形比他想的还恐怖。

离戎昶进去时,几大氏族排成噤若寒蝉的两列。白玉阶之上,天子怒火正盛,十几本奏折摔在殿内,竹简碎成好几截。

离戎昶一眼就看到前面的璟,眉眼低垂,脊背笔直,气定神闲。

璟平时做账比他还细,家风又严,涂山家肯定也是不怕查的。离戎昶放宽了心。

“说话!你们一个个怎么跟鹌鹑一样,装死是吗?”

穆、常、力、鸿几个轩辕姓氏,站在后排,吓得面露土色,抖如筛糠。

明面上跟着黑帝来到中原,实际上只来了个空壳子,妻小、田产、人口,全在本家。

这种阳奉阴违的轩辕贵族可不少。

都知道新朝创业,正是用人用钱的时候,可谁愿意背井离乡,从头开始呢?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盘,不过以前陛下容忍着、容忍着,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忍不了了,要清算了。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冲锋大将军失踪的事。

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倒霉的撞到了刀口上,要被杀鸡儆猴。

离戎昶刚刚幸灾乐祸,这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离戎昶!你躲什么躲,自己看看!”

离戎昶皱着一张苦脸一看,少报了七厘。

离戎昶马上意识到这只鸡就是自己了。他实在搞不懂黑帝为什么放着那些轩辕人不发难,反而对这样微小的纰漏大做文章。可君王一怒,伏尸百户。他能怎么办,他认命。

没想到璟上前,用他特有的那种软绵绵的语气,讲起了田亩测算的技术,说旧式的里方术确实存在七厘的勘误,应当采用矮人族的股勾术云云。

朝堂上的气氛越来越恐怖,针落可闻。

离戎昶在背地里紧张地汗如雨下,现在不是给他出头的时候啊!璟从不爱跟人争论,黑帝明显就是找个看不顺眼的借题发挥,他为什么偏要摸逆鳞,他疯了吗?

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黑帝将所有的怒火都对准了涂山家,从涂山家的子弟拒绝入仕,到涂山家的商行开到东海,和涂山家的铁具和农械生意。

让人乍听上去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明白黑帝为什么会越来越愤怒,世代经商的氏族不入仕是传统,涂山家兼作铁具更是传统。为什么陛下会突如其来地提这些?

只有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捏了一把冷汗。气氛急转直下,从黑帝敲打一十七个大世家,转变成黑帝针对涂山家的动向桩桩件件地倾倒怒火。

璟对答如流。

诡异就诡异在对答如流上,以璟的敏锐,他早就应该看出现在不该是对答如流的时候。天威震怒,君王冲冠,唯一正确的就是应对就是跪地请罪。

他这种反应几乎是针锋相对了。

玱玹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涂山璟。自从我上位以来,一直在扶持几个小氏,打压青丘,你是不是一直很恨我?”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突然间撕破了脸皮,摆上了台面。就像是图穷匕见的一瞬,有种让人遍体生寒的齿冷。

连紫金殿内的扶桑火也聊胜于无。

璟欠首。

“微臣殿前失言,冲撞了陛下,请陛下降罪。”

这个危险的走向让丰隆也听愣住了,他想上去帮璟解围。

玱玹在心中冷笑,一举手挥退了丰隆,鹰隼一样的目光像锁住猎物一样锁住了大殿正中的男子。

“愚疆被杀的那天,你人在哪里,涂山璟?”

玱玹一问,满座哗然。有的低声询问,愚疆被杀了?他不是失踪了吗?还有人问,天子这样兴师问罪,莫非是涂山族长有嫌疑?

离戎昶听懂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

离戎昶的后背升起刻骨的寒意,什么账本,什么田产,什么人口,根本是幌子,黑帝设这个局,题眼在这里!可是怎么想,璟也不可能跟这事有关系啊!

风暴中心的璟除了面色苍白了些,看不出惊讶的样子,轻轻一揖:

“臣不敢忤逆陛下。可是这么严厉的指控,敢问陛下可有什么证据没有?”

玱玹看到那张温柔和睦的假脸就想要撕碎。

哼,装成羊羔一样的柔弱,胆子这不是大得很吗?

“呵呵。我当然没有证据。所有的证据都被突发的暴雨和山洪给毁掉了,你不就是跟我玩死无对证这套吗?”

这人能无声无息地杀掉禺疆,事后还能做出这么周密的安排,背后需要多大的能量?放眼大荒,也就这大殿之上的十七个人了。

他必然有这个心思,也有这个能力和他作对。

这个意识让玱玹愤怒,就在皇城根下,就在他眼前,砍掉了他的左右手,这是响亮的一记耳光。对外是分裂动荡的高辛,对内是小动作不断的世家。他再也没法跟和稀泥下去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杀一儆百,一了百了便罢!

大族之间同气连枝,眼看最有权势的氏族族长无辜被迁怒,一时间都唇亡齿寒,好几位跟璟交好的族长都坐不住了,丰隆也听不下去了,跳出来说:“陛下息怒。臣和璟是总角之交,臣可以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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