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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收刀

 

眼,显出几分不悦来。暂编暂编,怕不是耳聋?

不过,我倒挺好奇面对此等质疑,啸影是何态度。是以我微退半步,转向长州身边的黑衣男人,静待其变。

其余护刀默契地退至两侧,空出了庭院中间的位置。戎放起身,走至一侧,拔刀备战。

武者之间,实力说话。一言不合,开打即是。往日里,我规矩虽多,对这种事却从不插手。血气方刚的二十四把护刀,脾性喜好皆不相同,当然不可能总是和和睦睦。任他们明着比拼械斗,总比暗里来些阴损手段好。

川海忧心忡忡地跑来我身侧:“主上,啸影身体欠佳,不宜动武。”

长州则已经抽出自己的佩刀,递在啸影面前。他不发一语,星目漆黑,气势迫人。

“主上!”没有医者喜欢收拾烂摊子,川海急了。

“可战?”我问。

啸影拿起面前的刀,目光灼灼,有火在烧:“可战。”

十败退

这场比斗,一开始,只是单一的招式应对与拆解。

这是护刀者日常训练的一部分。不用内力修为,只靠身体反应,比拼招式运用,得出己身不足,在日复一日地的磨练改进中,不断提高对刀法的感悟和运用,从而在武之一道上走得更远、更高。

在这个方面,啸影更胜一筹。

起初,他动作很是生涩迟钝,但不过十几招后,他便似熟悉了他人的佩刀,又或是找回了主宰身体的窍门,修长有力、肌肉凸起的双臂把握着锋锐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流畅的曲线,完美躲闪过戎放的每一次进攻。

他只守不攻,富有耐心地在试探对手的深浅。这是经验丰富的刀者才会有的谨慎。

久攻不下,戎放变得焦躁,攻势愈加猛烈。

几番往来之后,啸影神色一肃,不再回避交锋。他巧妙地运用变幻的步法、身形,以及极其微小的眼神、呼吸诱导,做出真假难辨的伪攻,以攻对攻,逼得戎放只能卸力回防。

边上的护刀者们看得专注。随着比试的持续,大部分人脸上都没了一开始的轻视。我同样观赏得津津有味。看这个男人出刀,是一种彻底的享受。上一世如此,眼前亦同。只是两相比较,现下这把,要稚嫩青涩一些,但已算得上顶尖刀者,其蕴含着的巨大潜力,让人忍不住好奇,若再加精雕细啄之后,会焕发出何种耀眼光彩。

转折发生在一瞬。待我收回飘远的思绪,场中情形已变。啸影被戎放一刀被逼进,两者双刃相抵,嗡嗡作响。僵持不过须臾,啸影身形倏退,脚下两道沟壑纵伸而出,飞撞上回廊梁柱。

我纵身一跃,急掠至袭扑而去的男人身侧,并指点上闪着寒光的刀身,戎放仓皇溃退,佩刀哐啷落地:“主上!”

全场静寂。

微风轻柔吹拂,树影哗啦作响。啸影呕出一口鲜血,血花飞溅落地。

“够了!”

我冷声喝斥,一把揽起狼狈倒地的黑衣男人。大片黑血从他指缝间流出,滴落在衣摆和青石板上,很是惹人不快。

戎放动了杀心,用上内力的杀着狠辣决绝。啸影察觉了,但强行使用阻滞的经脉调动内息,只会让他伤得更重。然而这种武者本能没有错。失了分寸的,是戎放。

真是放肆。

我冷目盯向惶然跪地的戎放,脸色一定十分难看,因为其他观战的护刀唰地全跪了下来。我确信他们感受到了那股切实浓烈的杀机,虽然转瞬即逝,但其奔袭心头如烈火席卷,灼烫滚辣,无法掩匿。

我一言不发将啸影带回卧房。川海亦步亦趋跟着进屋,神色复杂。啸影伤重,意识仍在,短短一段距离挣扎不休,被我点了穴道才安静下来,只是一双绿眸惶恐失措,羞愤愧然,看得我颇为难解。

同样一双眼,前半日还木然僵涩的让人乏味,后半天就能复苏出这么多复杂情绪,可真是有趣。

室内,川海诊脉良久,跪地垂首:“属下无能,救不了啸影。请主上责罚。”

我立于床侧,对他的判断结果毫不意外。先前川海拿捏不准我的意图,所以说得尚有几分委婉。此刻啸影已编为护刀,算他同僚。从刀的本职来说,床上的男人已是个废物,能保一条性命、不受病痛折磨,已是全部。

这个事实,在场之人,岂会不明?

啸影脸色惨白,神态黯然,片刻前挥刀时的意气风发消无影踪。初见时的死气悄然返回,开始蚕食他的躯壳。

我在床边坐下,用身上惯带的巾帕替他擦拭脸颊嘴角的血污。

他突兀地打了一个颤,抬手制住我的碰触,朝后瑟缩而去,声音粗粝嘶哑:“属下越矩。”说罢,穴道已解的男人翻身下床,再一次跪入了阴影之中。

这不是那个啸影。

我再次清楚地认识到他们的不同。不是相貌体态发生了变化,也非脾性天翻地覆,而是他们之间,欠缺了一段我不知道的经历。这段经历让他眼中的迷惘转成坚定,将他心中模糊的信念化为准则,于是他刀不再只为杀戮,掺杂进了一份对武者而言奢侈又无用的温度。

重生以来,这是我地似乎本该如此。

我不再压抑自己的欲念。既然某人想要,我便给予。我如此说服自己,抛弃所有的规则、体面和修养,彻彻底底地化作一头本能的牲畜,在晃动的木质车厢里,一次又一次,无情地贯穿他的身体,一次又一次,蹂躏那颗破碎的心灵。

起初,我还能顾怜着啸影和一堡之主的薄面,做那事时尽量留些分寸。比如地点、比如时辰的选择。这不难做到。毕竟这不是为了纾解杀意的不得不,而是我乏味无趣、黯淡沉寂的世界里的一点亮光、一抹甜味、一点期待。我尚有理智。

我试图给他温柔,直到我发现他不需要。于是这点亮光、这抹甜味、这点期待就开始变了样。我粗暴地撕碎他的黑衣,抽紧绑缚他双手的粗绳,直到它们嵌进肉里,然后将他拖进那一刻不停煎灼着我、折磨着我的熊熊烈火之中。

这火由他而起,最终又由他消弭。宣泄过后的一小刻,我平静满足、困乏疲惫。我枕着他厚实的胸膛,粘腻的皮肤紧贴在一起,看阳光透过繁盛的枝叶落下,在被风拂动的布帘中跳舞。

那夜之后,沉默在我们之间寻到了归处。我不开口,这男人便连答“是”的机会也没有了。我刻意不去看他,试图将他从视野里抹消,但最终发现我的挣扎徒劳无功。

我无法不在意他。正如我无法忘记那些过往。它们是附骨之疽,是驱之不散的幽灵孤魂,是我无法摆脱、只能引颈就戮的宿命。

我带着欣喜屈服。我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注意力彻底被其攫取,用膳睡觉甚至就连小解,也不许他从我视线内消失。

很快,流窜在队伍里的窃窃私语变成了刻意扬高的羞辱和难堪。马车内,我闭眼假寐,任那些下流刻薄的词汇从耳边掠过,内心波澜不惊。

身侧男人呼吸如常,心跳稳健。高潮将他的意识从这具肢体中抽离,仅留下毫无意义的骨骼内脏,而他在虚空与现实的脆弱边界徘徊,对于外界的伤害置若罔闻。

偶尔情绪好转时,我衡量自己的虚伪,唾弃自己的放纵;但这样的机会不多。随着旅程接近尾声,那团茫茫白雾又渐渐笼上我的意识之海。

我还没有疯,但离疯应该也不远了。

我下令马车两旁的护刀再退三丈。

这把废刀由玉寒生转赠给我时,内里已经溃烂,但外表尚算得上完好,除了宽厚背肌上的一点鞭痕,再无其他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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