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别处,果不其然,他在湖中的湖心亭中看到了楚宁,莫名的,他松了一口气,想要走过去,这一次他不会再想碰他了,但是没有走几步,那里的楚宁又消失了,他再次四处观察,楚宁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他的梦会随着楚宁的消失而破碎,他该醒来了,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他还在梦中。
段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醒不过来的时候,但他似乎确实被困在了梦中,这种感觉并不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梦里他并不会掩饰自己的无助和悲伤,在这里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去找楚宁。
他没有目的地寻找,很快他感到有些疲倦,这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一直觉得做梦很累,但直到他横穿花圃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一阵刺痛,他看到自己的手被花茎的刺割出了许多细小的伤口,一滴血盈满落下,身边的花草瞬间枯死一片。
好痛。
段渊并非感受不到痛,他只是很能忍受罢了,这种小伤小痛在以往他甚至不会在意,但这是梦里啊,梦里他怎么会感到痛呢?
他有些茫然,蹲下来将地上枯败的花捡起来一朵,他闻到了淡淡的清香,这个梦怎么会这么真实?
这不是梦吗?
段渊有些不确定,他在手上割了一下,血流出来更多,他也确实感到了疼痛,这个时候他也明白了过来,这不是梦,是他出现幻觉了。
他想起楚宁同他说过几次,他病了,但他一直不这么觉得,他只是有些累,有些嗜睡而已,现在看来,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他坦然接受了自己的问题,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病了又如何,谁能给他看病吗?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他并不只是出现幻觉,他是分不清幻觉和梦境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看到了幻觉。
他自省没有走火入魔,他现在也没办法走火入魔了,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眼看这件事开始对他造成困扰,他终于还是找了医师,似乎没有人会想到尊上居然会生病,而尊上都束手无策的病,他们医师也肯定无能为力,来见他的无一不是战战兢兢,面如死灰,似乎已经断定了这次有来无回。
段渊没有义务安抚他们的情绪,只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越说他越觉得自己是走火入魔了,他看那些医师似乎也有这个猜想,欲言又止不敢说的样子,便又补充道:“我没有入魔。”
他现在和魔其实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幻觉是心魔为动摇修士心智而产生的,他不可能被心魔影响,他心里根本生不出心魔来。
那些医师面面相觑,虽然他们更倾向于心魔产生的幻觉,但既然尊上都已经否定了,若还是坚持心魔的话,怕是会死得很难看,于是斟酌许久,其中一个医师小心翼翼询问道:“请问尊上,您常常看到的幻觉,是什么?”
段渊沉默了片刻,他抿抿唇,道:“是楚宁。”
医师们顿时恍然大物,相互交换了几个眼神,段渊将其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大抵也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了,觉得有些无聊,准备听完就让他们滚,结果他们却说:“尊上想来是一个人在行宫太过孤寂,或许可以养点什么东西排解一二。”
话里话外,都是说,他寂寞了,段渊感觉这个诊断有点离谱,他以为这些人会说自己得了相思病,不过他感觉自己确实有些无聊了,现在睡觉已经不是一个很好的打发时间的方法了,做梦多了还会很累,时间很难熬。
所以他撤下了所有禁令,他并不指望那些被吓破了胆的修士来行宫帮他打发时间,他只是不拒绝任何生命的进入,他屏蔽了自己的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普通的化神期修士。
这一行为并非毫无意义,他第一次看到虫子敢飞到他的面前停下,他并不招任何动物的喜欢,不止不喜欢,甚至害怕他,近距离观察这种弱小没有思维的生命是一种较为新奇的体验,虽然他还是能看到楚宁,依旧分不清真实,但这样挺好的,楚宁偶尔会和他一起看毛毛虫结茧,一起和他等破茧成蝶,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从茧里出来的并不是蝴蝶,而是灰扑扑的蛾子,那只蛾子最后还死在了火里。
楚宁开始和他说话了,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内容,比如问他这朵花如何,那只麻雀又来了,段渊并不觉得那朵花和旁边的花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它能引起楚宁的注意,也不知道那只飞回来的麻雀是不是之前看到的那只,他没有给那只麻雀打标记,分不清楚,偶尔楚宁会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喜不喜欢吃桂花糕,最近桂花开了。
他从来没有回答过他,因为他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在做梦还是单纯的幻觉,如果是幻觉,那么他回答就是在对空气说话,他的身边空无一人,这真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所以他权当没听见。
不过最近的楚宁很奇怪,他不问自己了,也不会看东看西,他很像最开始的楚宁,沉默地看着他,只是他的眼神有些怪,感觉有些陌生,而且,他看这个楚宁好像有些虚弱的样子,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不过梦里和幻觉中的楚宁什么样子都有过,虚弱一点的再正常不过,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唯一让他在意的是,他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有时候是一整天,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他忍不住多看了楚宁几眼,总感觉他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