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新年快乐
这大人能力滔天,却低调不愿露面,才会出现年轻一辈不认识他的情况。
终于半侧过身,顾霍看了牧貉一眼,「小事而已,你回去连小姐那里吧,如果有状况就通知我。」
「我知道了,谢谢大人。」
又是脚步声,这次却是越来越远,顾霍抬起头,沐浴着阳光,又缓缓垂下眼帘,静静聆听河水流动,微风吹抚的声响。
他喃喃:「不只是你,我也没想到我会愿意出手……」
顾霍真的活得太久,从这天地刚脱离浑沌,拥有生命他就存在了。
他曾跟着天道一起培养天地,学了不少本事,最后在天道问他能不能负责保护世界时,天真的以为自己做得到。
「我可以!」
顾霍过了很久很久,都还记得他回答天道的那股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但很快的,在天道离开后,他就发现他的本事根本不够,刚获得灵识的他空有力量,却不知道该怎么灵活运用。
生灵向他祈求壕沟防止水患,他一挥手,竟是製造出了深渊峡谷,糊涂地让不少生灵失去性命。
生灵向他祈求足够的粮食,他一挥手,创造出了大量的牲畜,竟反过来啃食了生灵们种下的稻穀,毁了他们一整年的耕作。
一来二往,当顾霍发现自己表现不如预期,生灵们也察觉,老天爷不再像以前一样,给予他们需要的帮助,便逐渐遗忘了过往的虔诚。
即便如此,顾霍也没忘记答应过天道的事,而是想到了其他解决方法——造神!
就像天道把天地交给他一样,只要有其他的神明,是不是就有办法,能帮忙分担他没办法完成的生灵愿望?
于是他将在人界之上又劈出一个天界,还学天道的手法,用天地间的灵气养育神明,或是在生灵中寻找有天赋的人,想办法引导他修练成神。
甚至于,他用了天道爸爸捏人剩下的材料,捏了神兽与凶兽们,以弥补神明不够多的问题。
一百年、一千年。当顾霍忙完,惶恐回首,才惊觉这世界已经走上轨道,他创造了神,又反过来被神取代在生灵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没人记得他这个无名的神存在过。
听不到。
他不知何时,已经听不到生灵的心愿。
无名无姓,不被信仰的他,没有任何生灵向他许愿。
既是如此,不属于这天地,又因这天地生灵而生的他,到底还能做什么?又为了什么而继续存在?
顾霍为了找寻自己存在的理由,进了矫正班,看着一个个年轻鲜活的生命来来去去,愈发感受到自己不属于这里,思绪渐渐被空虚佔据。
——一直到,年黏出现,拉着他重新踏入人间。
她说:理想不再也无所谓,天高海阔,这美好的世界有太多可能,足够让她找寻下一种未来。
顾霍跟着她走过人间,发现从前只求温饱的生灵种了花,娇艳又芬芳;发现从前受限于山地海岛不能迁移的生灵造了交通工具,上天下海,距离不再是问题。
为什么呢?
当初在他眼中,那些生灵脆弱到不堪一击,而今却能迸发出那样绚丽美好的生命力?
顾霍永远记得,年黏拉着他的手,说他也该拥有名字那刻,他浑身无法遏止的颤慄。
这世界真的很奇妙。
又柔软又坚强,又渺小又宽广……这样的世界,是不是其实能容得下他,容得下他这样一个失去信仰的神,仍然想用他的方式陪伴生灵?
顾霍睁开眼,摸了下自己不知何时扬起的嘴角,忽然开始期待起年黏说的退休生活了。
这些年他去过许多地方,已经能掌握力量的他,帮了生灵许多忙。
没有人向他许愿也没关係,他想帮就帮,他的存在是做为顾霍而存在,不再是单纯等待别人求救的神。
等到年黏退休那天,他会带着她,走过春夏秋冬,让她看看他所找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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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血分离并不顺利。
时间过了许久,连仪宣周身红光浮动,一滴艳红血珠在她胸口若隐若现,稍微升起,又迅速下沉,反覆拉扯着。
「大人。」顾不上礼貌,牧貉沿路催促顾霍回到连仪宣身边,话音颤抖,「仪宣这是怎么了?难道分界河水有问题?」
「水没问题。」顾霍见状,脸色微妙,「是人的问题。」
「人的问题?」
顾霍沉声说道:「万物皆有灵。这河水的确有作用,可若是你们两个其实都不愿意让这心头血出来,光凭稀释过的河水,是没办法逼出心头血的。」
「什么意思?」
牧貉瘫坐在地,碰都不敢碰连仪宣,「是我带她去自首的,又怎么可能不愿意?」
「口是心非。」顾霍道:「你带她去自首不假,但不管是你还是她,都不过是情势所迫,心底还是期待能永远相伴,并不是真心想取出血。」
听到顾霍的话,牧貉脸色发白,想解释无从辩驳。
是。若不是连仪宣身上的问题无法解决,他根本不会投案,而是会跟爱人躲藏到最后,天涯海角都甘愿去。
年黏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连仪宣那样子又不忍心,便扯着顾霍的手,着急地问:「就没有其他方法吗?」
「有。」
顾霍的话,让牧貉双眼发亮,哑声问道:「什么办法我都愿意!」
「我确实有办法强制取出血,但这样势必会让连小姐的身体受到重创。」顾霍看着牧貉爬满血丝的眼,语气逐渐变得轻缓,「当然,想保全连小姐最好的方法,就只有你跟她都肯放弃长生不老的想法,河水自然能发挥原有的作用。」
放弃。
这两个字说得轻巧,可相爱的两人,想要继续陪伴的念头,那些放肆蔓延的慾望,又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时间缓缓流动,连仪宣胸前的血珠越来越少冒头,看情况,竟是他们想要相守的执念更强,硬生生把血逼了回去。
顾霍脸色一沉,说:「牧先生你要想清楚,这种仪式多做一次,就多消耗连小姐的生命一次,我也不可能次次在场。」
顾霍是创造分界河的神,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存在能稀释河水。等到下次换别的神接手他们的案子,他们要喝的,就会是原浓度的河水,能直接去掉他们半条命。
牧貉闻言,双手猛地握拳砸地,一下又一下,直到肌肤裂开,鲜血流了满手,才无力的趴倒在地。
「顾大人。」他的嗓音很小,字字带颤,「你能取走我们的记忆吗?」
忘了彼此,拋弃爱恋,连仪宣才有机会解开心头血,重新找回健康的身体。
年黏不敢出声,只是看着顾霍露出她未曾看过的复杂表情,低声承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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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想吃肉呀——」
台北的春天午后,大雨说下就下,杀得牧貉措手不及,被淋成狼狈的落汤鸡。
前阵子,他在一座山里醒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修为居然掉了大半。
这就算了,等他一头雾水回到偽装成人类时上班的地点,老闆居然说他为了照顾女友住院,早离职了。
什么女友?
他母胎单身很骄傲好吗。
牧貉满心不解,偏偏身体并没病痛,唯独内心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没劲,连工作都不想找,只想大吃大喝发洩一番。
或许是祸不单行,他出门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