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今夜良宵共度 三梳同心永结(白匪大婚 完)
灯节没过多久,镇子里再一次挂上红彩。
两人都不是高调的性子,想着天地为鉴,平常地吃杯酒便好。没料到,消息一传出去,整个镇子都张灯结彩起来。
一些老人絮絮叨叨地讲了些成亲的规矩,却见白涯摇了摇头。
最后采办了两套男子喜服,甚么红盖头啦,轿子啦,火盆,都免去了。
匪心觉得神奇,他在别处戴过盖头,也被人用轿子迎了。在师尊这倒是百无禁忌。
他手指勾着白涯的后背,画着圈道:“师尊不想掀我的盖头?”
白涯捉住他的手,放进白裘里暖着,回道:“师尊如何,你便如何。”
小镇好久没这么热闹,到处是欢天喜地的笑声,祝福语不要钱似的砸向他。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和师尊在一起是被祝福着的。
虽说一切从简,当日两人还是被缠得紧,灌了许多酒,被笑脸迎着送回了洞房。
几个小孩想跑进去闹,也被各自的长辈拍着后脑勺,说,不许造次,带回家去了。
酒热熏得匪心满脸通红,在山风里一吹,清醒不少。视线摇摇晃晃,却见藕子站在人群里,面色很不好地看他。
许是酒性上头,匪心扯着白涯的领子,抬起脸接了个长吻,回头看,藕子果然跑掉了。
匪心觉得自己真是无聊,低下头笑得天花乱坠。
真真是一个月明夜呀,黑夜也像白天,成片成片的月光,钻石一般闪烁在两人身上。
这满片清辉下,匪心忽地听到一声冷冷呼唤,
“匪心。”
他浑身一僵,一寸寸往门外看去。人群已散了,一个孤冷清寂的身影站在阴影里。
他远远立着,满脸的憔悴和怨。整个身形都瘦了一圈,几乎要融入竹林之中。
匪心深吸一口气,摆出个笑。
“伶舟。”
他下意识要过去,看到身上的喜服,回过头牵住白涯的手。
白涯回握,道:“快点回来。”
匪心又亲了下他的嘴角,才走过去。
伶舟的眼神死死定在两人身上,直到魂牵梦萦的人到了眼前,才幽怨地道:“你没事。”
“是。”
“什么时候脱困的?”
匪心看他额头上的一处疤,颜色淡了,在这张俊美的脸上却也突兀。他叹了口气,道:“有两年了。”
伶舟冷笑:“两年。”
“两年。你没给我传过一句口信,没来见我一次。我找了你整整五个寒暑春秋,却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还活着的人。”
他的声音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一条狗,挥之即来,招之即去。需要我的时候便带上一起,不需要了就一脚踹开。你放过我,让我死死心,行吗?”
匪心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他要解释,却又见身上的喜服。
眉头蹙地很紧,最后只有一句:“你真的特别特别好。”
伶舟痛苦地闭上眼,整个身子往后退,大声道:“够了!”
他咬牙切齿,仪态全失,戚戚道:“来得匆忙,没带什么贺礼。便祝你们——百年好合罢。”
百年好合。对于寿命长达千年万年的修行之人来说,简直是一句诅咒。
匪心很是苦涩,对他笑了一下:“对不起。伶舟,谢谢你来看我。”
伶舟一怔,深深地看他一眼,其中爱、恨,浓郁到看不清。
他逃一般地走了。
匪心慢慢地走回院子里。
窗上贴的喜字被屋内的红烛照得温馨而喜庆,匪心的脸也被照得红扑扑。
白涯擦去他额上一层薄汗,牵住手直到十指相扣。
匪心说:“师尊,我好像做了许多错事。”
白涯摇头:“人都会做错事。”
他拉着匪心跨过门槛,站在大门中央。
两人先是对着天地拜了,没有高堂,匪心便对着师尊深深一拜。
第三拜,仍是师尊。
两人对拜,相照着一双脸慢慢抬起,从对方的脸上都看见笑意。
白涯牵起他的手走到桌前,拿起烛光莹莹的玉壶,斟了两杯香甜酒液。
匪心已喝了许多,两颊是渐深的粉,眼角向下弯,喜悦多得要溢出来。
手腕缓缓交接,两人极亲极密地喝了交杯酒。
哒哒两声响,杯子歪七扭八地落在桌上。
身体隔着喜服紧紧相贴,大红的纱帐和喜被在大幅度的动作中抖动。匪心脱衣服脱得很用力,倒是白涯轻柔地道,“别扯坏了,好好保存着。”
两具光滑的身子很快在床上交叠,晃出规律的咯吱声。
匪心眼眸绯红,盈盈含泪,像是盛满了水光。他随着白涯的动作一晃一晃,一刻不离地盯着白涯的脸。
白涯和他对视,低下头,交换数个缠绵的吻。
“谢谢你救我。”匪心啜泣,“谢谢你救我好多次。”
从出生,到长大。从过去,直至更遥远的以后。
匪心非常、非常用力地说:“我永远永远和师尊在一起。”
白涯紧抱住他,“天造地设,永不分离。”
洞房花烛,夭桃秾李。
灯火昏黄,不知岁月。
飞升来得如此之快。
雷劫前夕,匪心做了一个梦。
不同于以往屈辱的梦,这场梦来势汹汹,却清灵跳动。
他梦到一只长着黑角的小兽,四肢纤长,身躯轻盈,像一只初生的梅花鹿。
无数只手伸出来,想要抓住祂,而祂轻起一跃,从掌隙间滑过,蹦蹦跳跳地来到匪心面前。
祂低下头蹭匪心的手,额心长着一枚红痣。
那颗红痣发出淡淡的光,转而流转到匪心的身上。
“交给你啦。”他听那只小兽这样讲道。
醒来时,雷鸣已至。
风飑电击。
天地暗成一线。
匪心扛过雷劫,位列仙班,掌管魅兽一族。
打通灵脉,脱骨换胎。屈辱、奴役、强制,一切的一切,都在他手上终结。
他看着淡薄的云海,投出去一个缥缈的眼神。
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春天,就要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