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骑督,臣布,长史,臣猗,奉诏远征。实出一百零三人,归营六十八人,阵亡三十五人,请陛下校阅。”
六十六名狼骑将士齐声大呼。“请陛下校阅。”
荀恽转身,挑起御帐的帐门。
刘协缓缓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侍中贾诩。
他走到吕布、黄猗面前,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微微颌首。
“诸君辛苦了。”
“愿为陛下效劳。”吕布涨红了脸,大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有些颤抖。
“愿为陛下效劳。”狼骑将士齐声大呼。
刘协嘴角轻挑,露出一抹浅笑。他招了招手。“来人,带凯旋的将士去沐浴、更衣,赐宴庆功。”
“唯。”曹昂领诏,伸手施礼。“诸君,请。”
“谢陛下。”将士们大声谢恩,跟着曹昂走了。天子早有安排,从辎重营抽调了官奴婢,烧好了热水,准备了新衣,侍候将士们沐浴、洗尘,还有太医待命,为受伤的将士处理伤口。
吕布、黄猗留下,跟着天子入帐。魏袁二人也随恩,跟进走进了御帐。
“赐坐,受伤了吗?”刘协入座,轻声问道。
“皮肉伤,不碍事。”吕布说道。
刘协又看向黄猗。黄猗也躬身说道:“此许轻伤,不足挂齿。多谢陛下关心。”
“温侯的勇猛,朕是知道的。你一个世家子弟,读书人,也能吃得下这样的辛苦,朕多少有些意外。”刘协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比狼骑的战术得到验证更加可喜。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理当如是。”
黄猗心中激动,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所受的苦全都值了。他勉强控制住心情,说道:“全赖温侯及诸将士关爱,臣幸不辱使命。”
刘协笑了笑,又看向袁权。“袁夫人,若是袁绍能有子美这般血性,你们袁氏的几个女子也许就不必出塞和亲了。”
袁权愣了一下,嘴角抽了抽,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良田生莠,无非农夫不勤。家有不孝,无非家风不兴。国有佞臣,无非明主不察。黄猗本是顽石,能琢而为琉璃者,幸不为祸者,全赖陛下妙手。”
刘协听得话风不对,想了想,不禁哑然失笑。
“是啊,袁绍做出这等荒悖之事,固有早年丧父之因,亦有朝廷不察之失。袁氏为董卓所害,如今能教训他的,也只有朕和安国乡侯(袁术)了。要是你的弟弟也能和黄猗、杨修一样,那袁氏四世三公的荣光或许还能延续。”
袁权眼神微闪。“陛下天命所在,言出法随,谁敢不从?”
听你的
刘协和吕布、黄猗稍微聊了几句,便也让他们去沐浴、更衣。苦战多日,他们身上的甲胄、战袍早就又脏又破,头发油得打结,脸虽然洗过了,鬓角、指甲缝里却还是血污。
他们和其他的狼骑将士一样,需要一个热水澡。
只是不需要官奴婢侍候。
离开了御帐,两人各随夫人归营。
袁权一直与妹妹袁衡住在一起。去接黄猗之前,袁权就派人通知袁衡,让她准备热水、新衣。等黄猗到了,直接入浴。
袁权亲自为黄猗解下伤痕累累的战甲。看着战甲上的刀痕、箭眼,袁权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想敢相信黄猗受过这么多的攻击。能活着回来,实在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没事的,鲜卑人的武器没有我们汉人的锋利,就算能破甲也不会致命。”黄猗故作轻松的说道,忽略了他曾用过的几面盾牌。
那些盾牌都在鲜卑人疯狂的进攻面前破碎了。
袁权没说什么,又为黄猗解下已经看不出本色的战袍,扔到帐外,命人用火烧了。两个月不洗不换,战袍上不仅有血迹污垢,还有跳蚤、虮虱,看得人头皮发麻。
比战袍更触目惊心的,是黄猗身上的青瘀,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发黑。
“这几个月……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袁权不敢置信。
黄猗没说话,跨入浴涌,将整个人埋在热水中。
袁权也没有再问,拿起澡豆,在掌心慢慢搓着,泪珠涌出,沿着脸庞,一颗接着一颗,滴入热水中,滴在黄猗浮起的头发上。
过了一会儿,黄猗从水里冒了出来,抚了一下脸上的热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我又活了。”他轻声说道。
袁权用沾满泡沫的手挽起黄猗的头发,慢慢地搓洗,头发上的污垢化作泥水,慢慢化开,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血迹。袁权洗了三次,才算将头发洗干净,一桶水已经浑浊不堪。
黄猗仰起头,靠在桶沿,这才看到袁权已经泪流满面。他愣了一下,在水中搓干净手,这才抬起,抹去袁权脸上的泪痕。
“别哭,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玉不琢,不成器。铁不炼,不成钢。男人不经过这一番苦,永远只是一个孩子。”
“嗯。”袁权抬起手臂,擦了擦脸,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那你说,我应该让伯阳(袁耀)也来吗?比起你,他似乎更应该如此。”
黄猗想了想。“来吧,就算不用像我这样,像荀恽、曹昂一样也行。要说尊贵,这天底下还有比天子更尊贵的?天子能受的苦,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能受?”
“我怕他连那样的苦都受不了。他从小骄生惯养,连我阿翁那股无赖劲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