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力把里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另一边,范闲回到延平后,如此这般一说,黄福觉得兹事体大,他一个布政使做不了主,于是让范闲去往顺天。
范闲抵达顺天的时候,太子朱高炽已经收到了纳黑失之罕的国书,正在愁这个事要怎么处理,听到范闲这么一说,顿时喜出望外。
朱高炽又让范闲带着亦力把里的使臣和国书去往应天。
……
……
应天。
朱棣坐在乾清殿里,一边看着康宁从内阁那边搬过来的章折一边哼着小曲儿,情绪极其高涨——作为马背皇帝,当下大明的局势下,很难不高兴起来。
朱棣甚至有闲心思考再修点什么书了。
可惜,人不够。
现在各地对官吏的需求口子比之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
医疗改革司、货币改革司、户部的水稻推广种植、工部的各个新兴部门,以及军器院那边,甚至于各地的布政司,都在叫唤着没人。
别说翰林院了。
就是国子监和太学那边,现在都没多少闲人,有点才能的都被派到了地方去任职。
所以修书一事,也就想想。
康宁匆匆进来,说:“陛下,礼部吕尚书求见,好像是关于亦力把里使臣的事情,另外,延平布政司经历范闲求见。”
朱棣唔了声,“亦力把里使臣来朝,估摸着是把秃孛罗的事情,纳黑失之罕要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罢,告诉吕震,先晾着他们,朕暂时不想见。”
康宁立即应旨。
朱棣又道:“范闲……我记得是范文端的儿子,听说在延平布政司那边德行和能力都很是好评,黄福对其评价很高,用了个‘乃父之风,范氏之范’来评断,如此看来,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不在延平布政司,来京畿作甚?吏部那边同意他入京了么?”
康宁沉默不语。
朱棣可没问他。
朱棣道:“宣范闲罢。”
不知道为何,朱棣总觉得范闲的此次反常的入京,很可能和黄昏有关系,而且还是和此次亦力把里使臣来朝有着关联。
极有可能……
是黄昏那小子要趁势打亦力把里,而这个范闲是替黄昏去做了什么事,而这个事情最后的决断,需要自己这个天子来点头。
倒也还行。
外扩打仗这个事,朱棣比黄昏更热心。
毕竟钢铁直男。
毕竟马背皇帝。
不得不承认,十多年下来,黄昏和朱棣之间,已经有了超越一般君臣该有的默契。
事在人为
范闲进来,如此这般一说,朱棣就笑了,“异密忽歹达如果能配合,确实是件好事,而且他主动提出来关内,其实不是为了什么享受富贵,而是给他自己留退路,毕竟一个远离部落的异密忽歹达对大明毫无丝毫威胁。”
范闲立即附和,“陛下说的是,微臣也以为,异密忽歹达是真心想投靠大明。”
朱棣点头,“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范闲讶然。
朱棣解释道:“如果真的打下了亦力把里,如关外一样,诸座布政司之王,还是需要一位王爷来配合,正如失捏干、马儿哈咱和太平一样,异密忽歹达会是大明在亦力把里的藩王。”
此藩王和以前的王不一样。
以前大明册封纳黑失之罕及其前几任可汗,是没办法。
而这些可汗虽然是大明的王,实则上是本地的皇帝,大权在握重兵在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撕破脸皮来大明抢劫一番。
现在不一样。
有布政司和都司掣肘,这些王手中更不会有多少兵力,是正儿八经的作为大明一方疆域,所谓藩王,不过是安抚当地百姓的民心而已。
或者说,表面上看起来好看一点,不至于没了面子。
范闲道:“陛下英明。”
朱棣道:“这样,范闲,你带朕旨意再出使一趟亦力把里,然后悄然拜访并告诉异密忽歹达,只要我大明在亦力把里建立起布政司,他将和失捏干、马儿哈咱一样,不用远离故土,一样享受荣华富贵,当然,你得暗示一下他,养兵费钱,还是朕来帮他花这个钱算了。”
你可以当藩王。
但不能有兵马。
范闲立即领旨。
说了正事,朱棣走到范闲身边,压低声音,“收复延平后,你本该在延平布政司帮助黄福做善后工作,怎的跑去亦力把里了?”
这个事老子这个天子都不知道。
范闲吓了一跳,啪的一下跪下了,“是黄使让微臣去亦力把里。”
朱棣眉头一挑,“起来起来,动不动就下跪,朕没那么小气,朕就是想知道这个事是谁来操作的而已,况且你何罪之有,至今思长平,文端音容在,你爹于我大明,是有功于社稷的!”
范闲诚惶诚恐,“微臣惶恐,虽臣父鞠躬尽瘁于家国天下,然是先人功德,臣不敢妄食无功之禄,陛下仁厚,恩荫臣仕,臣当肝脑涂地,竭尽以报,若无才能,自当归家,一酒一茶,看那山河落日莺飞燕舞,不敢贻误民生国事,是以有罪,请陛下惩之,勿念家父之一腔碧气。”
朱棣愣住,旋即大笑不止,“好一个范氏之范!”
不错。
范闲这一番话说得朱棣浑身舒泰,大明就需要这样有自知之明的人,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有什么能耐,有本事靠自己的本事成为朝堂肱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