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几乎为他布置好了一切。
淮南、淮北结盟,联合东吴共抗司马氏。
但石苞非常犹豫。
“回洛阳就是夏侯泰初,留在寿春至少能为诸葛诞,放手一搏!”三子石统愤愤不平。
石家一直恭顺有加,镇守淮南以来,除了跟东吴做点生意,从无违逆之举。
再说朝堂上的大臣,地方上的大门阀,哪一家不是如此?
秦贼怎么起来的?
还不是最困难的时候,南阳、河东两个产粮重地疯狂卖粮过去?
士族豪强除了五石散,所有的宝石香料不都是从河西贩卖过来的?
当年夏侯玄听司马懿的话,返回洛阳是什么下场?
腰斩!
夷灭三族!
石苞一把年纪了,还想到到老还来这一出。
但有司马懿的先例在前,越是老越是功勋卓著,越是威胁大……
“洛阳的人一向看不起石家,父亲回洛,必死无疑!”年纪最小的石崇怒道。
越有钱有权有势,便越是不想死。
石苞已经在寿春踌躇十余天,既没有胆量反抗司马家,又不愿去洛阳受死。
石苞忽然想起曹髦暴起的前几日,因事入朝,临走时被曹髦召见,相谈了一整天,虽然出了皇宫立即就找司马昭解释,说曹髦“非常主也”,但有些事情,越解释越说不清。
会不会是司马昭秋后算总账?
州泰的两万荆州精锐进抵义阳,控制淮水上游。
青徐豫三州的大军也在淮南淮北包围而来。
洛阳传来的秘密消息,司马班两万步骑正在集结当中,许昌的司马骏也在积极备战……
整个石家走到了悬崖边。
“君侯以为,淮北与淮南联手,能抵御中原否?”掾属孙铄道。
朝廷准备突袭淮南淮北正是孙铄传出的消息。
孙铄出身河内郡怀县,与司马家是半个老乡,与司马骏关系非常好,司马骏告诫他不要卷入淮南之乱中。
但孙铄感激石苞提携之恩,石苞对他也不错,就把事情捅了出来。
石苞摇摇头,“淮南屡遭屠戮,人口稀少,淮北屯田废弃,钟会自身难保,即使两家联合,加上东吴,也非中原敌手,而且,某对晋王忠心无二,绝无叛心。”
“既然君侯绝无叛心,淮南亦非成事之地,君侯何不早归洛阳?若大军合围,兵临城下,君侯何以自处?悔之晚矣。”孙铄既然是河内人,多多少少屁股有些倾向于司马家。
中原哪一家士族豪强不倾向于司马家?
“晋王所虑,无非淮南兵权也!君侯脱离淮南军,北上请罪,晋王一向仁义,必不……加害。”孙铄停顿了一下,最后几个字有些难以启齿。
司马昭连皇帝都当街弑杀,也不差一个石苞。
石苞的几个儿子怒目相视,“父亲待你不薄,为何害我家满门!”
石崇一向嚣张跋扈,拔出珠光宝气的长剑,“这厮必是细作,先斩了你祭旗!”
“住手!”石苞怒喝一声,“你们懂什么?”
石苞跟邓艾是同辈,马上也快七十了。
这把年纪,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整个家族。
“吾以赤诚侍奉晋王,晋王必不负我也!”石苞咬牙道。
即便司马昭的屠刀伸过来,他也愿意把脑袋伸过去。
王凌、毌丘俭、诸葛诞都斗不过司马家,现在的石苞更斗不过现在的司马家。
“父亲!”石统、石崇哀嚎一声。
“吾心意已决,休要多言!”石苞闭上眼睛,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相信司马昭的仁慈了。
实在不行,用他的性命换石家的延续也是值得的。
一日之后,石苞带着五个儿子,两个孙子,从淮西绕过淮北,急急忙忙北上请罪。
淮北项城。
钟会收到消息,一剑劈翻案几,“愚不可及!我以为石苞是英雄,没想到只是司马家的一条狗!”
精心布置的计谋,没想到石苞并无胆量。
这也更坚定了钟会的决心。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淮南群龙无首,都督何不取之!”蒋斌对司马家没多少好感,对曹魏也是一样,之所以投魏,完全是被钟会的个人魅力折服,并且坚定相信他们搞出一番大作为。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若取淮南,子上必三面攻我,淮南地广人稀,兵甲不齐,淮北数万之众,刚刚休整,不可猝然大战,东吴与司马氏结盟,有诸葛诞先例在前,定不敢北上。”钟会只有淮北,司马昭还能容忍,若是拿下淮南,司马昭一定会不惜代价出兵。
诸葛诞已经证明淮南不是立足之地。
取淮南,还不如硬着头皮,北攻青徐。
石苞投降,带来的最直接后果就是把淮北顶到了风口浪尖。
青徐兖豫荆五州的兵力,加上司马班的中军,很可能要先来弄他。
“儿愿入洛阳为质!”养子钟邕站了出来。
钟会摇了摇手,“不可!”
对这个养子还是有几分真情义的。
钟邕双膝跪在钟会面前,“父亲非是石苞,石苞投降尚有一线生还之机,父亲投降必死,司马家虽重兵围聚,然有秦人在西虎视眈眈,必不敢大战,儿入洛阳为质,可得四五年休养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