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太庙兴建在渭水西北的兰池,与安陵为邻。
原本打算低调拜祭就完了。
但鲁芝劝告,国之大事,在祀在戎,一定要隆而重之!
孝道在这时代太深入人心。
一个在孝道上留下诟病的帝王,注定祸患无穷。
杨峥也就不再坚持,动用武卫营,人人甲胄鲜明、衣袍灿烂、金鼓震天、戈矛耀日。
连战马都按颜色分成了数支队伍。
前有鼓车、白鹭车、鸾旗车、辟恶车、皮轩车等,每辆车均由四匹马牵引,有驾士十四人。
杨峥乘坐五匹白马拉动的大车,车后跟着甲士、乐手。
四方八面,旌旗扬彩,人马腾空。
车马、衣服、乐器、朱户、纳陛、虎贲、弓矢、斧钺、秬鬯,便是所谓的九锡。
每一种都代表一项权力。
杨峥虽然被曹髦封为秦王,但九锡没有加上。
但这难不倒礼部的官员,全部按照皇帝规制降了一个规格。
曹魏都这样了,也不管不着关中这块地。
杨峥穿着一身玄色的衮冕,感觉自己就像被包起来的粽子,说不出的别扭。
但再怎么别扭,看到周围将士脸上的兴奋之色,以及远处跟随的百姓之后,心中也就释然了。
人这一辈子不就追求个仪式感?
国也是如此。
行至太庙,老杨家的神位齐刷刷的摆在神龛上,周围氤氲着若有若无的青烟,让杨峥感觉还真是杨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全部沾了自己光。
除了生父杨攸有些印象,其他人一个都不认识。
拜祭也异常繁琐,感觉比上战场麻烦无数倍。
为了老杨家能继续冒青烟,保佑蜀中均田顺利,杨峥也只能继续忍耐下去。
整整弄了一天,才算完结。
杨峥累的躺在马车上。
刚一躺下,礼部尚书杜宽就来聒噪,“大王身为君主,俯仰之间皆有天兆,不可失仪于天下……”
杨峥不禁佩服这老头,都五十好几了,忙了一整天,居然面不红气不喘。
杨峥只能正襟危坐。
难受归难受,想到马上回长安,也就释然了。
暗想以后不能再遭这个罪了,拜祭天地、祖庙这些事,还是尽量不要自己来,高平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司马懿死后,不设坟冢,不建陵寝,不让子孙拜祭,一方面是没脸见天下人,低调处理,另一方面,也是防备高平陵之变重演。
不过嫡子杨旭年幼,还不能承担重任。
若是让长子杨毅代劳,则是在释放某种讯号了。
当然,杨毅也不是不行,乱世之中,立长立贤,但杨毅的长处在带兵打仗,而且生性不喜文事,他成了世子,很容易就被架空了。
自己这一代把该办的都办了,下一代休养生息安定国内即可,让饱经战乱的百姓安享太平个两三代人。
每一代都穷兵黩武,国运也不会长久。
正思索入神之际,忽然听到外间一阵喧哗。
破风声大作,呼啸而来。
“有刺客!”
接着,杨峥感觉车外下起了雨。
叮叮当当的。
几支利箭从马车外射入,一支险些钻入了右眼,幸亏杨峥这些年剑法没有完全舍弃,本能的一抬手,挡住了利箭,但右手也被擦破了。
只感觉一阵麻痒从手臂往上爬。
心中顿时一惊,这箭有毒!
危急关头,杨峥忽然想起两个人——孙策、费祎!
这年头刺客漫天飞。
当年轲比能差点统一鲜卑,也是死在刺客手上,鲜卑分崩离析……
马车外第一波箭雨停歇,第二波破风声又来了。
杨峥穿着衮冕,行动极为不便,手臂上又麻又痒,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心中郁闷至极。
秦始皇东巡,遭到张良刺杀,误中副车。
仿佛历史重演,自己也有这么一劫。
秦始皇遭到四次暗杀,魏武曹操也遭到三次兵变,两次暗杀……
自己推行占田制,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遭遇暗杀几乎是必然,有太多的人想弄死自己了。
豪强嘴上不说,心中早就恨不得千刀万剐。
司马家更不用多说,他们家就是养死士起家的。
马车外乱作一团,亲卫骑兵策马而去追杀刺客。
但刺客存了必死之心,仍旧不断放出毒箭。
就在此时,马车外一人大呼,“保护大王!”
不大高大的身体挡在车外。
“以身挡之!”这一次是庞青的声音,亲兵们从后面赶来,以身体抱住马车。
毒箭落下,响起几声闷哼。
杨峥端坐车内,撕开衮服,以治蛇毒的方法系紧右臂,挤出几滴乌血。
不到一炷香功夫,外间嘈杂纷纷停息。
“大王!”
车外响起众人关怀的声音。
杨峥推开马车门,觉得自己还行,一跃而下。
动静闹得大,但造成的伤亡并不大。
只有三个中箭的亲兵,脸色发黑,被抬上马车。
此次出行,调动整个武卫营清查方圆百里,刺客不可能太多。
“方才是何人挡在马车之外?”
“散骑常侍霍彪,黄门侍郎孟庆。”庞青也手臂上也中了一箭,脸色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