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依然不战,站住地形,以弩箭射杀之,巨石圆木,自东南向西北,滚滚而下。
秦军阵列不能维持,伤亡逐渐增多。
刘弘率一支千人轻骑在两翼袭扰。
大军撤退速度减缓,魏军三面紧逼,至浮山口,杜河两千甲士断后。
烈日高悬,狂风万里。
每个甲士脸上都有一抹血红,人喝了马血之后,也变得极为亢奋。
长矛、环首刀寒光闪闪,铁甲森然如山。
几部魏军为其声势所慑,不敢越雷池一步。
直到唐彬、刘弘的主力赶来,远远望见山口上的杀气腾腾的秦军,刘弘战马惊恐的嘶鸣而起,险些将他甩下马来,刘弘安抚战马,眉头一皱,这便是冯飒大战带来的心理优势了。
两千贼军就敢理直气壮的抵挡数万魏军。
而魏军既然真的不敢进攻。
“杀!杀!杀!”山口上的秦军齐声怒吼。
周围魏军皆有胆怯之色。
“西贼何其猖獗!”刘弘挥动令旗,身后一支精锐甲士持矛向前。
“退后者斩!”唐彬拔剑在手。
魏军这才鼓起斗志,跟在甲士之后。
血水很快就染红了黄褐色的土地。
魏军一层一层的攻上来,又一层一层的倒下,如同田野间成熟的麦子。
尸体几乎填平了山口。
奇迹并没有降临,魏军仿佛永远都割不完。
杜河身边的甲士越来越少,站在累累尸体之上,嘴唇因剧烈的搏杀而干渴的发裂,双臂也微微颤抖,几乎抓不住长枪。
而在此时,一名骑将踩着尸体冲来,手中长槊刺出,寒光如电,杜河刚刚抬起头,长槊已然刺穿他的胸甲,巨大的力道瞬间就震碎了他胸骨个内脏,一团黑血从嘴中喷出,“大……王!”
长槊一抖,杜河尸体软软倒下……
杜河的死为周煜争取了一个半时辰。
此时的周煜满脸沮丧。
他想不通,为何当年杜预三万大军能戏耍八万魏军,张特数千人马就能杀入敌阵,斩下迷当首级,而他三四万大军出发,却拿不下一个上党!
明明魏军已经破胆,陈泰已死,己方士气如虹。
这一退,他在秦军中颜面扫地,以后很可能再也没有领兵出战的机会了。
其实很多年前,他也是个谨慎的人。
但身居高位之后,身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他不断捧高。
周煜长长叹了一声。
至于杜河,则在他心中一晃而过,这么多年,战死的人太多了,也没什么值得牵挂。
身后的万余人马也跟他一样垂头丧气。
走了几里,如白玉带一般的沁水出现在前方。
“水!水!”
士卒们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
然后,大军再也不受控制的冲向沁水,争先恐后。
远处荒野中,几头野狼在山头昂首而立,俯视着抢水的人群。
野兽在喝水时,往往也是危险临近的时候。
看了一阵,野狼们惊慌逃窜。
周煜掬起一兜鍪水荡起几个波纹,一圈一圈的,心中隐隐感觉不妙。
就在此时地面震动起来。
马蹄声由远及近,还有匈奴独有的呼啸声。
烟尘大起,长刀在烈日下闪闪发光。
周煜瞳孔猛地收缩,“匈奴人!”
狂澜
不断有溃兵逃回太原,带来南面不利的消息。
周煜留下守将周兴不知所措。
此人原本是赀虏胡人,颇有勇力,拜周煜为义父,青云直上,成为校尉。
这在秦军中并不奇怪。
当然杨峥也有收义子的心思,但考虑到自己是君主,以后的隐患太大,才打消了此念。
周兴打仗是把好手,处理太原城复杂的形势就不擅长了。
给了豪强们太多的机会。
“败了、败了!周都督兵败沁水,被魏军生擒,大家快逃啊,魏人杀来了,要屠尽太原秦人!”
城下,一支衣衫褴褛的溃军直冲城门而来。
周兴惊恐不已。
周煜是他靠山,现在靠山倒了,他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而他脸上的神色被周围士卒看在眼中,人心更加慌乱。
周煜若是战死,还能激励士气,但被生擒,对士气打击极大。
“慌什么,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周兴大声下令。
多一个人,就多了一分守城的希望。
“城门不可开!”就在士卒准备开城时,马隆站了出来。
周兴黄眼珠子冷冷望向马隆。
“这些人溃而不乱,衣下藏有长物,必是来诈开城门的魏军。”马隆是偏将,周兴是校尉,按照常理,应该是马隆守城才对。
但马隆不是周煜的嫡系,又是个降将,不擅巴结,自然被边缘化。
几个月前卫瓘在太原时,与其形影不离,谈论兵法以及天下大势,过分的亲近让太原诸将心生嫉妒。
就连周煜对马隆也不待见。
“都督令某留守,尔莫非要抗命?”周兴冷冷道。
对同行的忌惮,超过了敌人的戒备。
“守不住太原,便守不住关中,望周校尉以大局为重,城下之人形色可疑,不可令其入城。”马隆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