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三百甲士聚集的消息,明日很可能就传到司马昭耳中。
“王经、王业、王沈何在!”曹髦顿时一惊,原计划是三人与他一起留在陵云台,等司马昭朝会,群起而诛之。
现在三人都不知踪影。
“擂动战鼓,今日讨贼!”曹髦意识到不妙。
只要向司马昭告密,他们就能立即飞黄腾达。
能成为尚书、侍中、散骑常侍,自然都是聪明人,而聪明人谁愿意陪同一艘破船沉没?
曹髦穿上铠甲,拔剑登辇。
三百甲士应声而动。
李昭、焦伯聚集宫中所有仆人、杂役,六七百人,在战鼓声杀向最近的东掖门……
事实上,在司马昭去拜见郭太后时,王沈、王业没向曹髦告辞,便离开皇宫。
却被王经拖住了。
三人周旋多时,王经始终纠缠不放。
到了最后,王沈、王业不再掩饰,也不需要掩饰,直接劝王经一同去相国府告密,如今中原还有谁站在曹魏一边?
皇帝身边只有三百甲士,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双方的力量根本不成正比。
即便皇帝能在陵云台中斩杀司马昭,天下就能重新回到曹家手中吗?
这显然不可能。
没有士族支撑的皇帝如同风中飘絮。
王沈出身士族,所以比王业、王经更清楚中原的本质。
王经喟然一叹,望着漫天大雨,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
司马昭得到消息,也是大惊失色,没想到到了最后一步还有如此变故。
此前他的精力集中在拉拢士族,分封爵位上,没想到皇帝真的就动手了。
急忙令三弟屯骑校尉司马伷、五弟抚军中郎将司马干、中护军贾充率军拦截皇帝。
“万不可令皇帝出皇城!”司马昭心急如焚的千叮万嘱。
一旦皇帝杀出皇宫,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贾充问道:“若皇帝冲出皇宫又当如何?”
司马昭脸色阴沉的没有说话。
司马干率领精骑最先达到宫城南门阊阖门。
却遇到自己自己的外侄满长武的拦阻,“此门近,公且来,无有入者,可从东掖门。”
满长武是曹魏勋臣,原太尉、景侯满宠之孙,其姑母嫁给司马干。
司马干碍于情面,从其言,转道东掖门。
过不多时,参军王羡亦率军赶到,同样被拦在了门外。
直到此时,司马伷才赶到了东掖门,正碰上拔剑登辇的皇帝曹髦。
鼓声阵阵,呐喊如雷。
皇帝曹髦持剑立于辇车之上,冲在最前。
仿佛一面旌旗。
“朕在此,何人造次?”
屯骑营本就是守卫皇城的禁军,负责皇城的安全,守卫皇帝,与曹髦的三百甲士本就熟悉。
一见到皇帝持剑杀出,无人上前,纷纷后退。
司马伷提剑驱赶将士,想让士卒们把皇帝拦住。
曹髦于辇车上大呼:“尔等食吾家之禄,为大魏之将士,奈何助贼?”
李昭、焦伯也大声喝令冲上来的士卒,“陛下在此,尔等安敢无礼?”
司马伷本就是庸碌之人,制止不住,士卒一哄而散。
连司马伷也逃走了。
曹髦车驾冲出东掖门,杀到大街之上。
洛阳百姓躲在门窗之后窥视。
曹髦从未觉得此生如此解恨,惊走司马伷后,气势如虹,在辇车上振臂而呼:“司马氏满门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身后甲士杂役亦跟着呼喊。
司马昭从寿春大战起,便刻意打造自己仁慈、贤德的形象。
现在皇帝冲上大街,司马昭的一切努力化为泡影。
司马篡魏虽是大势,但再怎么大势,与皇帝兵戎相见,当街厮杀,作为臣子的司马昭怎么都说不过去。
有些百姓也冲出家门,加入讨伐司马昭的行列之中。
整个洛阳城都沸腾起来。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司马家这些年干的破事,谁人不知?还有说书人在暗中传播,还编成戏曲段子,广为流传。
即便司马昭颁布占田令,也洗不去满身的污点,百姓做了几十年的魏国百姓,自然更同情皇帝一些。
有些人不敢直接加入讨伐行列,却在城中暗自鼓噪,为皇帝助助声威。
站在辇车上的皇帝热泪盈眶,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持剑向天,“大魏!大魏——”
吼声在城中轰鸣而起。
形势已然不可收拾。
“今日不是司马昭死,就是朕以身殉国,将士们,努力!”十九岁的皇帝热血沸腾。
所有压抑在心中的屈辱喷涌而出。
只有用血才能洗刷。
俄而,司马干也赶来,但皇帝士气如虹,司马干见此情形也不知所措。
他身边的都是中军精锐,原本杀气腾腾而来,见主将怂了,这些骑兵也纷纷退散。
曹髦声势越发壮大,离司马昭的相国府也越来越近。
然而就在此时,街面上传来了整齐的兵甲铿锵之声。
南街之上,甲胄涌动,长矛如林。
几百面大盾挡住街道。
贾充终于率军赶到了:“陛下请回宫安歇!”
弑君
相国府中,司马昭正焦急的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