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平了一个诸葛诞,就封晋王,他日扫平西贼,再封什么?”郭太后望向曹髦的眼神中带着长辈的怜悯。
当年正是她力排众议,否决了司马师立彭城王曹据的决议,改立高贵乡公曹髦。
能跟司马师争一时长短,可见郭太后手段绝不简单。
“你大可安心,不必再来试探,只要哀家在,这大魏的江山必定是姓曹。”郭太后淡淡道。
不过这句话落入曹髦耳中,意思就有些变了。
若她不在了,大魏岂非不姓曹了?
“多谢母后,儿臣继位多年,欲借玉玺一用,请母后恩准。”
“哦?你要玉玺何用?”郭太后有些疑惑,不过旋即也就无所谓,即便皇帝有什么诏令,加盖了玉玺,也是要经过尚书台的,莫非……
郭太后眼中幽光一闪,“罢了,这玉玺本就是你的,哀家代掌而已。”
进位晋公之事闹得最凶时,郭太后站了出来,各种声音顿时小了几分。
即便司马昭面对郭太后也有几分心虚。
此时皇帝的诏令也下来了,以并州之太原、上党、西河、乐平、新兴、雁门,司州之河东平阳八郡,地方七百里设晋国,封司马昭为晋公,加九锡,进位相国。
这是真正的裂土封疆,一如当年曹操置魏国。
司马昭一连推辞了九次,每次辞表中都有杨峥的名字,“今东贼虽克,然西贼猖獗,以致雍凉沦丧,臣未敢有非分之想,他日扫平杨峥之时,便是臣解甲归田之日……”
曹髦顺势而为,封杨峥为领军将军、姑臧侯,征辟入朝,与大将军一并匡扶社稷。
诏令还让人亲自送到司马昭面前,询问意见。
司马昭反复查看诏令,疑惑不已,“莫非皇帝欲令杨儿行董卓之事?”
这招是司马氏的祖传手艺了。
当年司马懿灭王凌时,升其为太尉。
对付夏侯玄时,升为大鸿胪。
不过后来就不怎么管用了,司马昭灭诸葛诞前,升其为司空,入朝任职。
现在看到皇帝也会他们家手艺,司马昭不禁有些异样感觉。
“此策不妨一试,杨峥一向以曹氏家臣自居,彼若不来,则失信于皇帝,暴其本性于天下人,若来,则羊入虎口矣!”贾充道。
自返回洛阳后,钟会便去往河东,拜会名士嵇康。
王肃去年病亡,郑袤一向置身事外,其他的邵悌等人,现在也说不上话。
贾充算是找到一个好机会。
司马昭思索一阵后,觉得能恶心杨峥倒也不错。
杨峥若真的奉诏而来,他还求之不得。
此时正是司马昭最志得意满之时,难免有所疏忽,九次谦让晋公,那么下一次立功,就会水到渠成。
“叔子以为如何?”司马昭不问其他人,独问羊祜。
羊祜谁也不得罪,拱手道:“属下觉得杨峥必不会奉诏。”
司马昭笑了两声,“吾欲令你为使者,窥伺凉州虚实如何?”
这是个送命题。
朝中绝大多数人都在劝进,唯独羊祜没有动静。
所以司马昭才会在今日发难。
杨峥是夏侯氏的女婿,羊祜也是。
皇帝忽然主动配合司马昭对付杨峥,其中当然不简单。
但若是直接推辞,反而暴露自己心怯,以司马昭的雄猜性格,猜忌只会越来越深。
“大将军有令,祜安敢不从,不过属下才疏学浅,只恐耽误大将军大事,还请贾长史同去,昔者,贾长史出使淮南,窥得诸葛诞不臣之心,方有今日大将军之功。”羊祜把一旁看热闹的贾充拉下水。
贾充心中暗骂一声,诸葛诞好歹是名士,还讲点情面,那杨峥虎狼之性,听说在凉州动不动就筑京观,自己去了,还有活路?
关键现在贾充抱司马氏臭脚抱的太急,名声也不太好,诸葛诞的一句骂传遍天下。
“万万不可,杨贼杀人吮血,率兽食人,为主公赴汤蹈火本是属下之本分,然主公大业未竞,属下怎可轻离主公左右?”贾充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这话同时也在提醒司马昭,他贾充还有用。
司马昭哈哈大笑,“吾乃戏言耳,勿当真也!”
贾充不去,羊祜自然也不用去了。
甘露三年五月,魏帝曹髦的诏令出京,以尚书王经为使者。
增兵
凉州。
对关中的劫掠仍在继续。
基本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一把火烧掉。
屯田被踩踏,水渠被铲平,村落被焚毁。
一开始百姓还有抵触之心,但错过了春耕之后,听闻凉州有一口粥吃,便纷纷主动西迁。
关中的田不是他们的,还要承受极高的田赋,不走,就是等死了。
凉州军继续向东深入。
五月三日,袭破渭水之南重镇蓝田,俘掠生口三万余,近千辆牛车、马车、骆驼来回运送,几乎将蓝田城搬空了,真的只剩下光秃秃的黄土城墙。
五月十日,兵围临晋。
五月十四,直抵潼关之下。
斥候如苍鹰一般盘旋,哪里有空隙,骑兵便如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呼啸而至。
关中无一寸安宁之土,长安成了事实上的孤城。
城中粮食显然不足以支撑几十万的口食,司马孚下令开城放老弱妇孺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