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宗预离任,前路就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启用黄皓固然高明,然而隐患更大,汉末十常侍之乱殷鉴不远。”令狐盛以前喜欢饮酒,但自从入蜀之后便戒酒了,做任何事变得更为谨慎,谨慎到从不主动去联络凉州。
“蜀主还有选择否?姜维的虎步军沦丧,荆州系兵权愈重,只能靠黄皓这条恶犬代行蜀主不能做之事。”
三年多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了解很多东西了。
“只怕这条恶犬将来不会太听话。”令狐盛道。
单固放下了酒碗,语重心长道:“那么现在可否联络将军?我老了,葬在哪里都是一样,但你还年轻,大有可为,再不立些功勋,将来凉州可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令狐盛一怔,“你是说……”
单固笑了笑,“不起用黄皓,蜀国将亡,启用黄皓,蜀国亦亡,我前些日子听到了一句童谣,烈日炎炎,杨柳青青,不追东山马,当随西山云。东山马即为关东司马氏,西山云是谁,就不用我多说吧?”
“如此说来,将军有图蜀中之心?”
“黄巾之后群雄逐鹿,天下纷乱至今已有七十四年,汉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蜀失其鹿,天下岂有不逐之理?关中厮杀多年,早已凋敝,唯有取蜀中,凉州方有与司马氏抗衡之实力。”
单固似乎喝多了,平时不敢说的话,现在全都说了出来。
令狐盛不由陷入沉思。
现在的他与三年之前的他,心境又不一样了。
当年的他身负灭族之恨,恨不得立即与司马氏拼个鱼死网破。
但随着这几年的安宁,他的心态也逐渐发生转变。
司马父子三人接力,到了司马昭这一代,江山已经稳固,只差最后两三步了。
凭借当前凉州的实力,与关东分庭抗礼尚且力有未逮,更别提诛灭司马氏。
这也是令狐盛心灰意冷留在永安的原因之一。
“所以,你也该早做准备了。”单固满眼醉意。
“我能做什么?”
“以你的本事,一个曲长太过委屈了,现在黄皓崛起,阎宇新上任,正是用人之际,你若能顺着阎宇爬上去,机会也就有了。”
“你让我投奔一阉宦?”若是三年之前,令狐盛当场拂袖而去。
“机会只有一个,愿不愿意抓住全在你自己,其实留在永安,中隐隐于市井之间,也未尝不可,只要你能放下灭族之仇。”单固又喝下一碗酒。
灭族之仇……
令狐盛眼中迷茫与仇恨不断交织,呼吸逐渐粗重起来,“大丈夫在世,灭族之仇不报,枉为人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与司马氏不死不休!”
拒绝
尽管调集了汉中两万援军,陈仓城仍是屹立不倒。
蜀军去年段谷大败,未及休整,淮南大战便爆发,姜维力排众议,坚决引兵北上,与廖化一起拿下长城,进兵关中。
前后又是半年,蜀军的疲惫可想而知。
新调来的两万援军,也显得心不在焉,攻城并不卖力。
现在拿不下陈仓,以后更没有机会了,姜维心急如焚,却没有任何办法。
一是城墙的确高耸,是关中数一数二的坚城,二是守将田章并非庸才,防御得法。
当年诸葛亮二次北伐,数万大军兵临陈仓,郝昭一千士卒防守,蜀军久攻不下的历史似乎又要重演。
“劝降如何了?”姜维问道。
傅佥低声道:“田章说宁降凉州,不降我。”
声音虽小,但还是被有心人听到。
“陈仓坚固,我军疲乏,不如暂退。”汉中护军蒋斌道。
此人乃蒋琬长子,是荆州系二代的翘楚,在胡济手下为护军,与胡济关系匪浅。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任汉中都督就是他了。
胡济派他来,汉中军不肯卖力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老将廖化性格直爽,怒道:“若非尔等不肯出力,陈仓早已拿下!”
蒋斌干笑道:“老将军这就冤枉小将了,当年武侯尚不能攻陷此城,何况我等?依我看,就算拿下陈仓又能如何?司马昭平定了淮南之后,必会携数十万大军反攻陇右,我军为杨峥挡在前面,吃力不讨好,这扶风郡不要也罢,我等安心守御汉中,坐观来日关中大战即可。”
这话说得竟然有几分道理,尤其是抬出诸葛亮,让在场之人都无从反驳。
廖化睁大眼睛盯着他,“依你之见,我们什么都不做了?”
蒋斌摇摇头,“那倒也不是,我军连年出战,师老兵疲,蜀中百姓怨声载道,士卒皆不愿北伐,军心民心不比从前,不如罢兵休战,修养个四五载,国力恢复,再窥伺关中不迟。”
蒋斌虽是武将,但口才甚是了得,说的头头是道。
其实这也是荆州系与姜维的主要矛盾所在。
费祎在时,也是秉承此策,限制姜维北伐的兵力。
姜维冷笑一声,“修养四五载?四五载之后,关中恢复,中原恢复,司马昭数十万大军压来,你觉得他是先灭凉州,还是先灭蜀中?”
这个问题令所有人一震。
凉州正朝气蓬勃,而蜀中已暮气沉沉。
军力上,凉州推行府兵制,战力其实在蜀国之上。
经济上,河西走廊控制东西商路,南有河湟屯田,北有草原放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