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充开口,其他人也劝司马昭冷静。
花花轿子人抬人,人扶着人,大家也可以一起找台阶下。
司马昭等的也就是这个台阶,不然也不会找这么多人一起来议事。
洛阳城中,五万步骑已经枕戈待旦,只等凉军兵临长安城下。
这还是第一支人马。
并州、河北诸地的匈奴、鲜卑骑兵陆陆续续抵达河东郡治所蒲坂县。
南面,州泰领荆北之军抵达武关。
西面,还有邓艾的两万精锐。
大网已经张开,只等杨峥这条鱼往里面跳。
所以司马昭表面上很愤怒,心中实则松了一口气。
不怕西贼不出,就怕他们龟缩,洛阳鞭长莫及。
檄文同样也出现在皇帝曹髦的案头。
“我大魏还有此等忠臣?”曹髦略感诧异。
但同时也有几分欣喜。
现在的他如同洛阳城中的一只金丝雀,自从登基为帝后,便很难接触到外界的消息。
司马昭与郭太后互为表里,隔绝内外。
如同一张大网,令这位年轻的皇帝喘不过气来。
“陛下,杨峥此人名为魏臣,实为欺世盗名之贼!”侍中郑小同道。
王深、王沈、王业三兄弟也侍候在魏帝周围,或为侍中,或为散骑常侍,同声附和道:“杨贼与当年董卓、马超一丘之貉,他日必将为祸天下。”
魏帝看了看四人,眼神失望,“彼或为贼,然敢仗义执言,公等为臣,却屈身司马氏之下!”
“陛下慎言!”郑小同惊慌失措。
王深、王沈、王业三兄弟皆出身太原王氏,乃镇南大将军王昶的子侄。
这些人早已与司马氏同气连枝。
然而曹髦却不甚在意,“诸位都是大魏臣子,太原王氏为吾家之肱骨,朕以坦诚待之,三位必不负朕,何须忌言?”
王深、王沈、王业三人连连叩谢。
郑小同一阵愕然,见到皇帝闪烁的眼神,心中一动,莫非皇帝是在拉拢太原王氏?
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唏嘘。
若当年明帝所立之人是此位,或许大魏江山不至于沦落至此。
离开皇宫之后,还未出皇城,便被大将军府的掾吏叫住,“大将军有事与郑侍中商议。”
郑小同不疑有他,随同而去。
恰逢司马昭如厕,堂中无人,案几上公文未收。
稍顷,司马昭返回,半真半假的戏谑问道:“可曾偷看吾之机密?”
郑小同谦谦君子,坦率道:“不曾。”
司马昭笑道:“虽然如此,宁我负卿,无卿负我。”
郑小同愕然的看着司马昭。
而此时下人送来一樽酒。
郑小同长叹两声,又长笑一声,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当夜,侍中郑小同病亡于府中。
河套
黄河自积石山浩浩荡荡奔流而下,渐次穿过陇西、金城、武威、北地,汹涌而至河套,滋养了两岸不少田地。
汉武帝元狩年间,曾迁徙大量关东贫民入此地,元鼎年间,汉武帝调拨中原六十万民口入上郡、朔方、西河、及河西四郡大规模屯田。
元封四年,因其土地肥沃水草丰美,境内有屠申大泽,遂成鱼米之乡,汉廷又遣拔胡将军郭昌屯垦朔方,徙十万人口落户,朔方因此而繁荣。
一百一十年前,东汉顺帝永和年间,南匈奴左部句龙王吾斯、车纽等反,杀朔方长史,引匈奴、羌胡、鲜卑南下,朔方郡及所属县城全部沦为废墟。
汉民亦沦为奴隶。
秃发树机能站在河岸边,正望着黄河水出神。
旁边几个鲜卑侍卫推着一架木辇,木辇上坐着一个枯瘦的老者。
“杨峥是草原上恶狼,我们被他盯上,要么战,要么被他吃掉,你如何抉择?”老者声音虚弱而疲惫。
此人正是秃发鲜卑之主,秃发寿阗。
也是秃发树机能的祖父。
“时机还没到来,我们现在与他对抗是自取灭亡。”秃发树机能淡淡道。
“但是姑臧的调令已经来了,南下攻打长安,清讨司马氏。”
“杨峥是狼,司马氏更是猛虎,我们秃发部夹在其中,连肉渣都不剩。”二人的对话中,秃发树机能明显更有分量一些。
“那你准备、准备如何、行事?”秃发寿阗咳嗽起来,连咳嗽声都有气无力。
“不可与杨峥反目,亦不能与司马氏作对,只要熬下去,虎狼自会两败俱伤。”在这一瞬间,秃发树机能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
“太难、难了,那杨峥的刀已经、已经架在我们脖子上……”秃发寿阗喘息道。
秃发树机能盯着自己的祖父,眼神不断闪烁,“大父,你老了。”
秃发寿阗先是一愣,接着欣慰的点点头,“是的,大父老了,幸、秃发部有你。”
秃发树机能单手抚胸,行了个匈奴礼,“有孙儿在,我秃发部定会崛起。”
“好——”秃发寿阗苍老的脸上浮起阵阵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雍凉之上,风起云涌。
一封封调令从镇西将军府送出,快马送往各地。
很快,私兵们汇集到姑臧。
杨峥看着这些乞丐一样顶着几个树杈的老弱病残,感觉这些豪强也不容易,能凑出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