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胡人青年拜在杨峥面前。
脸上有三道刀痕,显得狰狞可怖。
不过此刻,他的脸在轻微颤抖,眼神激动。
杨峥将一把精良环首刀、一份地契、一个刻有“飞骑郎”的铁牌,一一递给他。
甲士、勇士、猛士一级为木牌,云骑郎、飞骑郎、骁骑郎用铁牌,鹰击郎、虎卫郎一级用铜牌,鹰扬郎将、虎贲郎将用银牌,护军与上护军则用金牌。
“苍天为证,属下愿为将军粉身碎骨!”成奚一口流利的汉言。
看他蓝色的眼珠子,微卷的头发,应该是匈奴与西域胡人的后代。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杨峥给了他新的身份,以及无上的荣耀。
“本将不需要粉身碎骨,而要你好好活着,见证一个新时代的将领!”跟部下说话,就不需要文绉绉的了。
成奚全身一颤,“属下遵命!”
凭借骁骑郎的勋位,以后会优先录用军官。
“姜烈,四转军功,封云骑郎,赏田六百亩!”
又是一个羌人汉子拜在杨峥面前,全身肌肉虬结的犹如岩石。
不过长相也颇为凶恶,须发乱如荆刺,一对铜铃般的大眼,仿佛嗜血的猛虎。
刀、地契、铁牌,三样东西刚一递到他手上,这生猛凶恶的羌汉竟然如孩童一般哭泣起来,“俺、俺原是河曲羌奴,辛苦一辈子,只有跟随将军,才吃上一口热饭……奋勇杀敌,还、还能当上大人,俺这辈子值了!”
大人就是部落中的贵人。
杨峥也颇为感慨,他非常能理解这种心情。
跟汉人一样,很多羌人五六岁就耕田放牧,十二三岁就提着刀子上阵,活到三十多岁,不是累死就是战死。
贵人们永远是踩在他们头顶上的贵人。
杨峥搀扶起壮汉,“如此雄壮的汉子,岂能哭哭啼啼呀?才一个云骑郎而已,以后还要做我的将军!”
姜烈呆呆的望着杨峥,连眼泪都忘了擦。
杨峥大笑起来。
姜烈也大笑起来。
“李辅,四转军功,封云骑郎,赏田六百亩!”
……一天下来,杨峥嗓门都冒烟了,腰杆都站的发麻。
庞青劝杨峥休息,交给宣义司就行。
不过在此事上,杨峥却坚持事必躬亲。
想要将士效忠,至少要让将士知道效忠的对象是谁呀?
飞骑郎、云骑郎、猛士、勇士、甲士,足足两千四百七十三人,杨峥花了五天,从早忙到晚,才授勋完毕。
在看到用功将士欣喜而激动的眼神,杨峥觉得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与将士们在前线冲杀,自己辛苦这几天,又算得了什么?
授勋完成之后,杨峥下令亲卫营、各辅军轮番休沐十日,回乡看望家人。
驻扎在边境的将士不能休沐,则赏赐酒肉。
军人视荣誉为生命。
荣誉感也能间接激发将士们的归属感、认同感、尊严感。
天下万事都是相辅相成的。
活着的人授勋完毕,杨峥没忘记战死的将士。
在姑臧城南修建巨大石碑,取名英魂碑,每一个阵亡将士的名字都刻在上面。
而他们的遗体,则埋葬在石碑周围。
杨峥带着杜预、卫瓘等等西平将吏亲自拜祭。
然后又令宣义司寻访他们的家人,将“勇烈”的小铜牌一一送给他们的家眷。
抚恤自有鲁芝随后施行。
子嗣会被收入青营,悉心培养。
伤残士卒也会得到照料,伤愈之后,会转为宣义掾,进入屯田司,或者地方担任什长、伍长,管理民户。
两汉有三老制度,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
实则是朝廷管理地方的乡官。
然而客观上促进了地方豪强的发展。
以至于最后弄成皇权不下县。
这些退役士卒不是本地之人,对杨峥忠心耿耿,能将杨峥的意志传递到乡里。
忙完这些,已经是五月底,洛阳的消息也回来了。
朝廷不仅没同意封杨峥为凉州刺史、镇西将军、都督凉州诸军事,还提拔戊己校尉马延为凉州刺史,河西鲜卑秃发寿阗为西羌校尉……
这表明朝廷完全不尊重自己。
杨峥一阵窝火,镇西将军、都督凉州诸军事有些大了,但凉州刺史名至实归。
军中将校更是群情激奋,简直比挖了他们祖坟还要激动。
一个个嗷嗷叫的要打下长安、攻入洛阳,烧了司马一家的祖坟。
西北民风就是这么剽悍。
以现在的形势,杨峥身上只有一个金城太守,再加一个亭侯,有些说不过去。
面子都是互相给的。
司马昭既然不给自己面子,那么自己也不必再给他面子。
杨峥直接在姑臧城东造坛祭天,遥拜洛阳,“大魏列祖列宗在上,司马师大逆不道,天已诛之,其弟司马昭欺君罔上诡计多端犹有过之,臣峥受大魏厚恩而未报之于陛下,今陛下被司马氏诸贼挟持,臣夙夜难寐,每每念及陛下忍辱负重,心如刀割,只恨力有未逮,不能驱十万西凉之士入洛扫灭诸贼,今赖将士用命,神灵庇佑,攻破武威,凉州士族奔走雀跃,欢呼三日三夜不止,此即为人心在我大魏也,凉州将士皆推臣为镇西将军,领凉州刺史、都督雍凉诸军事,众心如此,不敢辞焉,臣不才,愿统摄人心民力,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再率西凉百万忠志之士,长驱直入,先取长安,再下洛阳,后灭司马氏满门,还我大魏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