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上,雍凉军手持长矛利刃,嘶声呐喊,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俄而,西岸上弓弩投石齐发,覆盖性打击,将试图渡河的敌军掀翻在河水中。
张既治凉州时,鉴于鹯阴渡口的重要,在西岸沿线修筑不少坞堡关塞,二十多年来,虽然大部分废弃坍塌了,但只要稍加修筑,就能重新发挥作用。
杜预早有预料,从金城带来三千掘子军,几日之间,便修复完成。
所以杜预的八千府兵才能挡住郭淮的四万雍凉步骑。
浑黄的河水中,泛起阵阵殷红,尸体与破碎的木筏一起被冲走。
杨峥目光扫过两岸,只见两岸泥淖中箭羽、尸体、铁甲、断刀、断矛,仿佛杂草丛生。
看来这几天激战绝不少。
杨峥与杜预携手进入营垒之中,府兵立即高呼起来,“万胜!万胜!”
这些府兵比杨峥还要亢奋。
感觉若不是被黄河阻拦着,都杀过对岸去。
十二转军功对士卒的激励竟然如此之大。
当然,任何时代,渴望向上的人都会如此狂热。
而这个时代,机会本来就不多。
如今的宣义司几乎无处不在,士卒战意高昂,也有他们的功劳。
杨峥的任何军令,宣义司最先揣摩,然后引导士卒。
令行禁止便是这么来的。
知道为何而战的士卒战斗力直线飙升。
走入军帐之中,杜预已经备好了沙盘,以鹯阴为中心,黄河上下游,金城、安定、武威三郡皆囊括其中。
整个战局的视角也清晰起来。
南面上游,李特把守的积石堡与周旨防守的河关锁住上游,龚羽戍守的榆中与张特戍守的允吾夹住黄河中游,下游鹯阴渡口大军云集。
“此战之关键,其实并不在郭淮。”杜预望着杨峥道,有几分考教的意思。
杨峥脱口而出:“邓艾!”
“正是,眼下局势,胡奋被围于武威,郭淮被阻于河东,唯独邓艾,不知其所攻。”杜预手指从鹯阴挪动到狄道。
郭淮在明,邓艾在暗。
此战有几分类似于几年之后的灭蜀之战,彼时,钟会在明,邓艾也在暗。
玩暗渡阴平黑虎掏心吗?
邓艾首先需要一个渡口。
河关、榆中、鹯阴,至少要拿一个,今年雨水充沛,黄河不会枯竭,渡河不易。
“姜维窥伺陇西、南安,或许邓艾被牵制了?”卫瓘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杨峥摇摇头,“期望姜维声援可以,期望他们与邓艾死战,绝不可能。”
邓艾灭西平之迫切,还在郭淮之上。
此人一向崖岸自高,却在破羌之战栽了一个大跟头,怎么可能不报仇雪恨?
“眼下之局,不应急躁,我军已然立于不败之地,形势在我。”杜预总结道。
郭淮四万大军攻不进河西,杨峥手上两万三千军攻入河东也不容易。
而且还有邓艾阴着,不宜主动进击。
这种规模的大战,两三天里分出胜负当然不可能。
战争是各种内力外力积压的一个过程,由形变转为势变。
郭淮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对手。
诛心
每日,两岸斥候都会隔河驰射,有时也会出动骑兵虚张声势。
对于杨峥而言,这种对峙可以接受。
鹯阴距离金城西平近,而距离关中远。
兵少有兵少的好处,杨峥两万三千人,金城的屯田就能供应粮草,府兵还自带有一些粮食。
这几年风调雨顺,粮食问题不大。
郭淮的四万大军人吃马嚼,每天不是一个小数目。
郭淮比杨峥更急切,不断从下游寻找渡口,一度远奔至青铜峡,杨峥也只能派出骑兵应对。
青铜峡便是黄河三套中的西套地区,水网发达,土地肥沃。
大汉建上河城,复大秦浑怀障、神泉障守之。
历史上的西夏正是凭借此地兴起,切断河西,夹在辽宋金之间,立国近两百年。
“把郭淮挡在河东,武威便是釜中游鱼。”杜预一再强调。
杨峥点点头。
决战的契机还未到来。
正元元年,西平又是一个小丰收,鲁芝坐镇后方,秋收之后,粮草辎重源源不断运往姑臧与鹯阴。
甚至连冬衣、羊裘都准备了。
奴隶青壮被武装起来,一件皮甲、一支长矛,就完成了身份的转变。
但按照鲁芝的提议,没有一股脑的送往前线,而是分别驻扎在平羌城、令居城,以为后应,随时可以驰援姑臧、鹯阴,又兼顾了金城、西海,防患于未然。
鲁芝的风格便是如此,滴水不漏。
一支五百重骑的装备运到鹯阴。
双马蹬、高马鞍、冷锻甲装备在一千匹铁马掌的河湟健马身上。
加上原来的重骑,杨峥麾下的具装骑兵达到一千三百人。
每人双马,改良的骑兵长枪,单手激发的弩机,精制环首刀,在这个时代,算是武装到了牙齿。
一千三百名人高马大的羌汉壮汉穿上盔甲、跨上战马,真正意义上铁骑就这样诞生了。
还有两套特意为杨峥打造的铁甲,一套华丽轻便,穿上之后,杨峥顿时感觉逼格拉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