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毌丘俭又去信曹爽曾经的心腹、夏侯玄旧友诸葛诞。
但诸葛诞与文钦有仇,斩杀毌丘俭使者,并向洛阳举报。
天下骚动。
“毌丘俭擅攻,若其举兵向西直扑许昌,则国家无忧矣!若其举兵向北攻入徐兖,则深为国家之患!”钟会指着地图道。
许昌坚城一座,有重兵防守,洛阳随时可支援。
但若是窜入兖州,则打通了窜往河北的道路。
毌丘俭在河北经营十数年,亲信故旧不少。
青徐有胡遵,兖州刺史黄华前年病故,李丰之弟李翼补任,全族刚刚被诛,新的兖州刺史尚未赴任。
历史上,此时的兖州刺史是邓艾。
但此时邓艾正在防御西平。
司马师左眼跳突,“升安平太守陈骞出任兖州刺史!”
钟会道:“如此,兖州无忧矣,不过长安郭淮……”
郭淮这些年动辄称病,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
但如果郭淮站在毌丘俭一面,南北夹击,虽说不一定能攻陷十万中军精锐防守的洛阳,但天下格局必定会引起剧变。
这时,司马师睁开了眼,“郭淮,无忧。”
潜龙
郭淮不仅没有无忧,反而忧心忡忡。
最不愿意看到雍凉平衡被打破的正是郭淮。
若说天下还有忠心曹魏之地,除了淮南,还有凉州。
淮南,是因为司马氏的触角没有伸进去,有大量忠于曹魏的地方将吏。
而凉州,则是一向归心中原正朔。
凉州不乏野心勃勃之辈,但也不缺忠心耿耿之人。
前有苏则、张著、张就,后有范粲。
就连马腾、韩遂这些人,其实也对朝廷有敬畏之心。
董卓……一开始也是敬畏朝廷的,后来发现那帮人不过如此……
凉州五郡,武威前太守范粲、金城前太守张就、张掖太守杜通、酒泉太守王慧阳、敦煌太守皇甫隆,乃至戊己校尉马延,全都是文帝、明帝时期提拔上来的。
尤其是敦煌太守皇甫隆,高龄百余岁,擅养生之术,当年魏武还向他请教过长寿之策。
毌丘俭之父毌丘兴,当年也是武威太守。
所以胡奋入武威之举,一直得不到其他州郡的响应。
他们可以接纳温和的拥曹派陈泰,却不能容忍司马家的党羽胡奋。
魏国毕竟还是姓曹。
这些暗中的千丝万缕,没人比郭淮看的更清楚。
而洛阳这几个月与西平的博弈,他更看在眼中。
司马师以凉州刺史诱惑杨峥,一旦杨峥遣送夏侯芷,那么西平唯一的正统性就失去了。
只能算第二个宋建。
当年宋建割据河首三十年,自称河首平汉王,定都枹罕,改元,置百官,集羌胡汉悍卒近十万之众,凶焰滔天。
然而夏侯渊提刀西进,一个月便斩宋建,屠枹罕,宋建灰飞烟灭。
这固然是夏侯渊能征善战,但内在原因,也是因为雍凉人心向着中原。
换做是郭淮,这种诱惑根本无法拒绝。
“跳梁小丑,将成势矣!”郭淮长叹一声。
叹息声中有说不出的疲惫和衰弱。
郭淮不是称病,而是真的病了,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汉建安初年举孝廉以来,郭淮已经在入仕四十余年,年近七十。
所以郭淮不得不为郭家寻一条后路。
“太尉撮合两家联姻之事,大将军已经同意,征南大将军、贾充、裴秀都愿意作保。”长子郭统道。
太尉司马孚欲将孙女嫁给郭淮嫡长孙郭正。
提了多次,郭淮一直称病不应,而司马师也颇有微词,才一直拖着。
但司马师腰斩夏侯玄、李丰、张缉,其实让所有摇摆不定之人都站在悬崖边。
要么,为曹家陪葬。
要么,与司马家同流合污。
诸葛诞低头,杨峥、毌丘俭、文钦举兵,让司马家与郭家有了联姻的必要。
政治的精髓便是相互妥协。
郭淮轻轻颔首,“你们兄弟几人皆无安邦定国之才,安享富贵、延续门楣即可,万勿生他念。”
如果郭淮年轻十岁,儿子再优秀一些,说不定会争一争,但现在郭淮老了,而司马师宛如乌云一样覆盖住魏国的天下。
其手段之狠辣果决,尤胜乃父,天下震怖。
一代枭雄之姿,展现出收拾曹魏天下的雄心与手腕。
同辈之人,无人能比。
所以郭淮不得不妥协。
“儿谨遵父亲教诲。”被吓住的还有郭统,此前他还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现在没有半点心思。
“那么为父就为你们再争一些功勋。”郭淮抖擞起精神,站起身,“为我着甲!”
“父亲欲何往?”
“凉州!”郭淮眼中雄光泛起。
豫州安城,低下头的诸葛诞也忧心忡忡。
毌丘俭在幽州经营十余年,诸葛诞也在淮南经营十余年。
曹爽上台之后,第一个提拔的是夏侯玄,第二个就是诸葛诞,封扬州刺史,加号昭武将军。
曹家的恩惠不可谓不深。
在这种背景下,司马师一纸诏令,让他远离老巢,任谁都不会安心。
打破了之前诸葛诞与司马懿形成的政治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