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静默无声。
他们双眼蕴藏着冰冷的杀机。
为首一将虎背熊腰,青黑色的铁甲仿佛人形恶兽,手上一把狼牙棒分外狰狞。
身后百余甲士,盔甲与兵刃在晨光中同样泛着青黑色的光泽。
饶是邓艾一向心高气傲,此时也忍不住在心中打了个寒颤。
而他身边的甲士同样胆寒起来。
只有他的虎儿邓忠一脸从容。
“邓艾老贼,何不、受死!”为首一将话语中带着颤音。
不是恐惧,而是极度的兴奋。
也极度的疯狂、嗜血。
这世道不缺这样的人,有时候邓艾也会如此。
“狂、狂妄!”邓艾毕竟是邓艾,很快就收敛心神。
“将军!”部将田续手指城墙。
城墙上,守军密密麻麻赶来,弯弓搭箭对着内城的邓艾军。
邓艾军顺势举起了盾牌。
“敌既有备,我军徒死无益,不如暂退,以观后效。”田续一片好心。
但这世上一片好心之人,大多没有好报。
邓艾两眼一寒,挥起手中的环首刀就抽在田续的脸上。
“啪”的一声,异常清脆,在这剑拔弩张之下,也非常怪异。
士卒们斜着眼望过去,只见田续的左眼、鼻梁、右颊上,一道青紫正缓缓肿起。
种田郎自然有把子力气,邓艾又是文武双全,一刀抽下去,何其之重?
田续当场就被打的头昏脑涨。
“胆小鼠辈,区区几、几千人马、马而已,有何惧哉?”邓艾余怒未消,举起环首刀又要抽下去。
田续此时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双手一拱,即使施礼,也挡住了自己的头部,“属下失言,望将军恕罪!”
声音中饱含着屈辱与愤怒。
他自忖虽不是邓艾的嫡系,但一向小心翼翼,从未得罪过邓艾。
而且他也不是寻常将领,乃田畴之从孙,功勋之后,承袭关内侯之爵位。
其本人也是文武双全,得司马父子之器重,被安西将军司马昭留在雍州协助邓艾。
有这两层关系在,邓艾居然还当众折辱他。
“田将军一时失言,也是为使君安危着想。”另一员部将段灼劝道。
邓艾冷哼一声,“若非看、看在司马子上的份上,今天、天必不饶、饶你!诸军随我、进、进击!”
举起环首刀,率先向敌军冲锋。
周围士卒只能跟上。
田续跪在地上,许久才颤巍巍站起来,这一刀抽的不轻,伤到了左眼,一滴血泪沿着脸滴落,田续一声不吭的擦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挥刀跟在邓艾身后杀向敌阵。
制胜
城楼上,矢石如雨。
长街上,也是箭如雨下。
没走出十步,邓艾军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邓艾举起环首刀,身边甲士持盾为他遮挡。
但越来越多的人倒下,让形势已经一边倒。
“父亲!”
终于,邓忠也来规劝了。
邓艾可以打田续,但不会打自己的儿子。
回首望去,不少士卒已经转身逃跑。
“莫要走了邓艾老贼!”几乎是全城都在呼喊,喊声夹杂在弓箭之中。
邓艾急火攻心,朝天大吼道:“杨峥小儿休得猖狂!”
越来越多的人倒在箭雨中,邓忠一把架住邓艾,“父亲速退!此仇来日再报!”
这也是大多数士卒的想法。
邓艾怒不可遏,段灼也上前架住另一边,两人合力,将邓艾提了起来,慌张退走。
退到城门里,段灼一拱手,“将军可退,属下断后!”
邓艾为人严苛,但终究还是有几个心腹部下的。
段灼便是其中之一。
凉州段氏出身,文武双全,从军之后,受邓艾提拔,擢为司马,今日以命报之。
“休然!”邓艾也从疯狗状态清醒过来,“田续何在?”
田续本来已经快逃出城门,又被邓艾盯上了,不能不回来,也不敢不回来,“末将在!”
“你来断后。”邓艾扔下一句话就与邓忠、段灼离去。
田续与几十名甲士呆呆的站在城门里……
“老贼休走!”刘珩一身盔甲武器,差不多六七十斤,根本追不上。
在中阵里的杨峥也想不到邓艾居然转身就跑,“罗虎子骑兵追杀!”
吁——
战马一阵嘶鸣,几十骑从步阵中冲出,杀向城门之中。
城门一条甬道,本就狭窄,几十骑冲入之后,更加拥堵。
而城门之中燃起了大火,人纵然不惧,战马却不受控制的后退,拥挤成一团,一时进退不得。
杨峥直接登上城墙。
望着北城,连绵的土丘石山间,邓艾已经退出城外。
北城的地势,骑兵不好追,追上了,也不一定打得过。
杨峥心中一叹,还是差了一点!
邓艾这厮怎么就在最后关头退走了呢?
若是能留下邓艾,那么雍凉之局……
雍凉之局只会变得更复杂。
雍州刺史都死了,自己与洛阳朝廷便彻底翻脸,再无转圜余地。
即便司马父子不想弄自己,一个刺史被杀,迫于朝中压力,也会加大对西平的围剿,那将是真正的三面围攻,整个雍凉都会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