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道:“当年在雍凉,儿与郭伯济多有交集,一向沉稳,绝非鲁莽之人,而且,为了一个女人而舍弃郭家,智者不为。”
当年夏侯徽与司马师也是鸾凤和鸣,生了五个女儿,却依旧死的不明不白。
后续弦吴氏,在吴质没落之后,果断休弃,迎娶逐渐崛起的泰山羊氏。
以己度人,司马师当然认为郭淮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反目。
“不过,郭伯济乃士族出身,受文皇帝重恩,掌雍凉兵权,其心未可知也,不可久悬于外,当徐图之?”司马师说的很含蓄。
司马懿在时,郭淮当然不敢妄动。
司马懿若是不在了,则其心未可知。
这些年,郭家也开始盘根错节起来,与士族互有姻亲。
风头正劲的贾充,娶的正是郭家女。
若只是邓艾、王基、州泰、石苞等寒门将才也就罢了,没有根基,翻不起浪花。
但太原郭氏是源远流长的士族。
司马懿又闭上了眼睛,“尔当谨记,雍凉不可大乱。”
剿灭王凌之后,他最后的精气仿佛也被抽空了,似乎只剩下一个躯壳与一缕残魂。
“是。”司马师毕恭毕敬的听着。
升为抚军大将军之后,洛阳的实权其实已经落到他手上了。
“封郭淮为阳曲侯,食邑增至三千户,再分三百户,进一子为亭侯。”司马懿声音微弱的仿佛在呓语……
孟观赶回西都的时候,天正下着大雪。
“将军恕罪。”孟观半跪在杨峥面前。
杨峥却笑道:“何罪之有?一个王氏,放过也就放过了,我早就说过,长安之事,你全权处理,而且王氏活着返回郭淮身边,会让郭淮更加为难。”
孟观在最后一刻,手中的刀终究没有斩下去。
非但没有斩下去,还送回长安。
其实反过来想,这也不失为一着妙棋。
王氏消失或者死了,司马家不一定会怀疑到郭淮头上。
但王氏回到长安,郭淮就有些不好办了。
人都送回来了,郭淮还能说与自己没有关系?
另一方面,孟观若是太心狠手辣,没有一丝人性,无所顾忌什么都做得出来,杨峥敢放手用吗?
听完杨峥的分析,孟观才释然,“如此说来,司马懿必与郭淮反目?”
杨峥思索了一番,摇摇头,“司马懿与郭淮都是当世人杰,想离间他们没有这么容易,这次应该能给他们造成隔阂,有了隔阂,下一次,就不会这么轻轻放过了。”
人要实事求是,欲速则不达。
郭淮稳如一条老狗。
司马懿更是老狐狸。
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
事情有个发酵的过程,指望他们立即反目,当然不可能。
不过有了隔阂,自然会渐渐起龌龊。
司马懿能信任郭淮,司马师能否?
内事
风雪呼啸,杨峥带着亲兵视察了各大屯田奴隶们的练兵情况。
奴隶们不畏严寒,在风雪中挺刺木矛。
有转为正兵的资格,每个人都相当卖力。
由此也可见他们对转换身份的渴望。
只不过很多人光着脚站在雪地里,连双草鞋都没有,身上的衣服也是惨不忍睹,油光锃亮的,黑的冒光,也不知祖传了多少代。
有些人连这些破布条都没有,创造性的用干草编了一件草衣。
脸冻的通红,脚趾冻的青肿,也不知他们怎么熬下来,活到现在的。
杨峥自己穿着体面的貂裘,足蹬厚皮履,身边亲兵也是外披狼绒,内穿铁甲。
站在奴隶面前,倒显得有些另类了。
杨峥又去查看屯田边奴隶们的家舍,低矮破旧,男女老少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即便是如此寒冷的天气,很多奴隶们的孩子,身上也没有多少衣物。
女人和孩子畏畏缩缩的跪伏在冰凉的地上,连话都不敢说。
“起来吧。”杨峥看的实在难受。
巡视了十几户,大多都是如此惨不忍睹。
虽说是奴隶,但也是人。
杨峥沉着脸,带着亲兵离去,路上遇见几座风雪中的小村庄,依稀传来犬吠声。
引起了杨峥的兴趣。
由于事先没有通报,十几个男丁提着刀弓警惕的挡在村口。
“你们是何人?”一个断腿的三十岁左右男人喊道。
“护羌府巡查。”亲兵亮明铜牌。
男人赶紧拱手行礼,“不知上官驾到,还望恕罪。”
杨峥温和道:“天寒地冻,只是来借宿一宿。”
上上下下打量领头的男人,穿着羊袄,“你可是退役将士?”
男人立即站的笔直,脸上带着荣光,“回贵人的话,属下原是锐步营刀盾手,追杀沮渠罗拔延时伤残,被安排到此地为里长。”
一百家为一里,差不多就是村长,十里为一亭。
村中男女老少都来围观。
杨峥粗略望去,诸族杂居,很明显是个待归里。
不过人人都有衣穿,虽然也单薄,但比奴隶实在强了太多。
走进屋内,宽敞明亮,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里长令人端来几张热麦饼和肉汤,亲兵们试吃以后,杨峥才动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