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到来,也让这场大战变成了士族内部纷争。
不过王凌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司马懿有两万中军,王凌手上也有四万江淮劲卒,真打起来,胜负尚未可知。
“仲达挟制天子与太后,诛大将军三族,此非人臣所为,世侄何不规劝仲达,令他放下权柄,告老还乡?”
贾充拱手道:“太傅早有告老之意,只是朝野内外,暗敌颇多,一旦放弃权柄,司马家有灭族之祸,且大魏国事一日不可无太傅,太傅也说年事太高,去日将近,精力多有不济,也不知能与太尉再见几次。”
王凌比司马懿大了八岁,自幼也算是看着司马懿长大的。
如今司马懿说年事已高,去日将近,正好击中了王凌的心防。
而王凌一向自认为不同于曹爽。
同是并州士族,司马懿不会也不敢对他太无礼。
当然,只凭贾充这几句话,想要王凌放弃,自然是不可能的。
王凌更期待一场谈判,能让他也分享曹魏的权柄。
这才是他起兵的真正原因。
而他的心思早已被司马懿窥破。
见王凌沉默,贾充又掏出几份缣帛,“此为孙令君、刘骠骑、高司徒、王尚书的亲笔信,太尉信不过司马公,也该相信这四位。”
中书令孙资,骠骑将军刘放,司徒高柔、尚书王观皆是四朝老臣。
全都是七八十的年纪,无论在朝堂还是在士族中都有巨大声望。
尤其是孙资,出身太原,与王凌也是旧交。
“天下征战已久,大魏经历骆谷之败,刚刚恢复些生机,若太尉举兵相向,士卒浴血,万民凋敝,吴蜀趁衅入寇,太尉将何以对天下人?何以对武帝、文帝、明帝之重恩?”
见王凌神色变幻,贾充趁机进言。
王凌长叹一声,“你且去吧。”
贾充恭敬拱手,“侄儿告退。”
贾充又在淮南军的注视之下,从容出营。
一来一去,不止化解了王凌的斗志,也让淮南军处于犹疑之中。
战,还是不战?
就连王凌的心腹部卒也迷惑起来。
贾充回到中军大营,司马懿与司马师出营迎接。
“哎呀呀,公闾此番辛苦了。”司马懿在司马师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站着。
贾充拱手施礼,“太傅能用充,是充的福分,为太傅效劳,何苦之有?”
在王凌面前,贾充一副国为民的大义凛然模样。
然而在司马父子面前,贾充却一脸的阿谀。
司马懿抚须而笑,“公闾栋梁也,尔兄弟无复相忘!”
贾逵晚年得子,为充闾之喜,故取名为充,字公闾。
司马师也笑道:“公闾乃我家故交,岂能相忘?”
贾充大喜,又说了一番恭维的话,才下去了。
司马师望着他的背影道:“此人可为吾家之爪牙。”
司马懿的笑容却逐渐冷淡,“贾梁道素来忠壮,却生出这么个儿子,惜乎。”
司马师不禁愕然。
司马懿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指着项城下的王凌军大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王凌趁我立足未稳,引兵决战,胜负在五五之间,可惜王凌没有这个胆量。”
“所以王凌必为父亲所擒?”
司马懿摇摇头,“此战之关键不在你我。”
两万中军固然精锐,但被曹氏兄弟执掌近十年,其中难免有心系曹氏之人,司马父子刚刚接掌兵权,士卒未必归心。
王凌虽然军心涣散,但手下淮南士卒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
此消彼长间,胜负未定。
司马懿是老练的猎手,永远不会孤注一掷。
面对诸葛武侯时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司马师略一思忖,便明白父亲的心意,“莫非是诸葛诞?”
司马懿赞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子,“正是。”
“但诸葛诞之女嫁给王广,岂会出兵助我?”
“诸葛诞的次女还嫁给子将,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司马懿的三子司马伷,字子将,现任散骑常侍,与司马孚一起坐镇洛阳。
司马家积极与各大士族联姻。
各大士族也在与司马家联姻。
扬州都督王凌谋划拥立楚王,近在咫尺的扬州刺史诸葛诞岂会不知?
豫州刺史毌丘俭远离这场纷乱,固然可以选择中立。
但诸葛诞岂有置身事外之理?
司马师马上就明白过来,“诸葛公休是在待价而沽!”
“如今已到其出价的时候。”司马懿苍老的双眼忽而锐利起来。
向北
诸葛诞的从兄正是鼎鼎大名的诸葛武侯,以及吴大将军诸葛瑾。
早年诸葛诞也是浮华党人,与夏侯玄、邓飏交好。
大将军曹爽辅政专权,诸葛诞复职,并出任扬州刺史,加号昭武将军。
高平陵之变雷厉风行,前后五天,曹爽便人头落地。
以至于归心曹爽之人来不及做出反应,洛阳的大权就落入司马懿手中。
其权术心机与他用兵一样。
当年也是如此快刀斩乱麻,八天行军千里,在诸葛武侯的眼皮下灭了孟达。
当然,诸葛诞未必会站在大将军曹爽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