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怎么办?”
“能与曹魏匹敌者,只有蜀国,大王不妨向蜀国请降,引蜀军北伐,或许能有火中取粟的机会……”
冶无戴沉吟许久,叹气道:“冶素疆兵败身死,我失一大助力,不然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阿罗延道:“大王无需如此,我们手握十万之众,即便遇到挫折,亦可退回西域大漠休养生息,如今形势,就要看谁沉得住气,难道大王没发现郭淮一直按兵不动?”
冶无戴思索片刻,“不错,当初我们举兵,还未攻下龙耆,手上不过三四万人,正是覆灭我们的大好时机,但郭淮却坐视不管,让我们有了今日之势。”
阿罗延点点头,“只有引蜀人北进,彻底搅乱这一潭水,我们才有些许机会。”
“那么武威……”
“大王不妨也按兵不动,摆出强攻武威的架势,以观郭淮动向。”
“哼,曹魏若非有郭淮坐镇,本王早就取了凉州。”冶无戴无比自信道。
而阿罗延低头苦笑。
此刻的榆中,魏军大营。
郭淮正平静的看着地图。
陇西诸军早已汇聚完成,三万雍凉军气势如虹。
诸将屡屡请战,都被郭淮拒绝了。
“胡人欲取武威,父亲何以无动于衷?”长子郭统道。
“兄长差矣,羌胡不过乌合之众,父亲举兵,克日既可平之。”次子郭凌道。
不过郭淮有些心烦意乱,没心思回答他们的话。
两兄弟互相对望一眼,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郭淮叹了一口气,“出错了。”
兄弟二人俱是一惊。
郭淮自从军起,便料敌精准,于定军山收拾残局,于五丈原窥破诸葛武侯屯兵五丈原的用意。
坐镇雍凉二十余年,威名赫赫。
雍凉名义上的都督是夏侯玄,但实际上的都督是郭淮。
这样的人说自己出错了,自然令人惊讶。
郭统道:“父亲……可是担忧蜀人北伐?”
郭凌道:“父亲一定是担忧夏侯霸!”
郭淮望着两个儿子,不置可否。
郭凌继续道:“夏侯霸为先锋入西平,羌胡窥伺在侧,我军鞭笞在后,此乃九死一生之局也。”
“九死,尚有一生。”郭淮面容冷峻,“今大将军与太傅争权,若夏侯霸建功,大将军一系之势高涨,太傅必落入下乘,国家被邓飏、丁谧、何晏之流掌控,祸患无穷,太傅被贬,我们王家也将衰落,你二人记住,只有司马公才是大魏的中流砥柱。”
司马懿对郭淮而言亦师亦友。
太和四年,诸葛武侯令魏延西入羌中,魏后将军费瑶、雍州刺史郭淮抵御,战于阳溪,被魏延大破之,郭淮损兵折将,明帝欲斩之以正军法。
幸得司马懿保举,才幸免于难。
没人能理解司马懿在郭淮心目中的地位。
也正因为在司马懿身边,郭淮才看清了很多东西。
就算郭淮不愿承认,天下人也会主动将他归于司马氏一系。
“听说夏侯霸以区区六千人入西平,难道还能力挽狂澜不成?”郭统不以为然道。
“夏侯霸为人果决勇猛,大有其父之风。”
令郭淮略感不安的不仅仅是夏侯霸,还有那个年轻人。
从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来的惊讶。
事情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脱离掌控的。
凶狼
临羌、西都、安夷、破羌诸城都是随着湟水而下。
虽是七月盛夏天气,但湟水谷地既不太热,也不太冷,夏风温润。
只不过遍地被焚毁的羌寨和汉村,烧焦腐烂的尸体,为这平和的谷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野狼野猪啃食尸体,天空中有秃鹫盘桓不去。
此类场景见的太多,杨峥也就习以为然了。
相对于羌人,胡人更加暴虐。
五胡乱华中的羯族不正是如此?
羌氐、鲜卑、匈奴与汉人的血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不过匈奴也是一个大融合的产物,被汉朝击败西迁之后,不断融合了西域、中亚的胡人,到了魏晋时期,东迁匈奴共有十九种,每种有不同部落。
夏侯霸举着卫将军的大旗,又是勋贵,心向曹魏的西平汉羌皆来依附。
但人多了,目标也就大了,粮草也是问题。
兵员的素质也被拉低。
夏侯霸老于行伍,自然也知道人多未必是好事,好言劝慰前来依附者,令其各归乡里,朝廷大军转眼既至。
冶无戴转攻河西,留在西平的只有伐同、蛾遮塞等羌部。
虽然占据了一些险要城关,却不擅防守。
羌人这三百多年来,就没出过英雄人物,部族首领大多目光短浅,羌民造反也多是因为吃不上饭,日子过不下去了。
因此,伐同、蛾遮塞等羌部攻占城池之后,醉心于享乐。
每日吃吃喝喝,玩玩女人,也就这么点追求。
夏侯霸杨峥直扑西都,沿途城关,能绕则绕,不能绕则突袭之。
羌人防备松懈,轻易就能得手,城内汉民大户也会里应外合。
兵贵神速。
除了粮食、军械,所有非必需品全部舍弃。
俘虏一概斩杀。
湟水为之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