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战!战!”
吼声如雷,直冲云霄。
骑兵举起了环首刀,賨兵举起盾牌,孩子们举起了拳头。
“将军何以忘记我等?”赵登在两名残卒的搀扶下走出。
“你们……”虽然士气可用,但这些残卒如何上的了战场?
“我等身虽残,但犹可与敌死战。”几名残卒军官站出来,跪在杨峥面前,眼神坚决。
他们更需要的是尊严。
杨峥收留他们只是为了让他们能生存下去。
自己投之以木桃,他们报之以琼瑶。
人心终究是不辜负的。
这让杨峥心中涌起巨大的自信。
仿佛在重重黑暗中,窥见一丝天光。
不管上层的达官贵人们如何狗血,但在这底层芸芸众生永远不缺英雄气。
“人心可用,将军不可挫伤他们志气。”张特在身边低声道。
“好!既然你们有此心,我不辜负你们的心意。”杨峥感慨道。
“多谢将军!”残卒们吼声比刚才还要响亮。
杨峥心中实有千言万语,但有些话注定在这个时代说不出口。
只要把握住时代的脉搏,星星之火为何不可燎原?
杨峥本想激励他们的士气,却被他们激励到了。
细作
枹罕西北高、东南低,北靠北塬山,南凭漓水河,河谷河滩多。
是整个陇西郡的制高点。
杨峥与张特巡视周边,庄稼郁郁葱葱,草地上散落着牛羊。
往西百里左右就是浩浩汤汤的黄河。
春夏之交,水多草嫩,羌人迁徙至此,营寨星棋罗布。
历史上大唐在此开辟河州、廓州、鄯州、岷州等地。
但这个时代只有原始的荒芜生机。
“此地设一支斥候。”杨峥总觉得他在看羌人的时候,羌人也在看他。
“将军是担心姜维绕行此地?”张特问道。
姜维怎么打,杨峥当然不知道,但小心防范总是对的。
枹罕衔接河西与陇右,夺下此地,可居高而下,向东攻打狄道,也可向北进攻河西。
“不防着蜀人,也要防备羌人。”杨峥解释道,“这段时日你领人把城墙加高,多备木石。”
“诺!”
“明日找人扮作行商,去探一探这些羌人的底细。”
“找谁去?”张特犹豫问道。
这的确是个问题,现在手下可用之人太少,外交人才更是紧缺。
杨峥揉了揉额头,“让那个余胡去,他不是投奔我们吗?该用还得用,哦,对了,杜斌这厮嘴皮子利索,让他也去。”
张特眼神顿时古怪起来,“不会坏事吧?”
杨峥笑道:“如果坏事,我们不正好有借口出兵?你看对面的牛羊和健马,不正是我们稀缺之物?”
张特也笑了起来。
边走边闲聊,不知不觉就回到枹罕城。
武卫骑兵们懒懒散散靠在城墙下,对着正在训练刀盾的賨兵指指点点,时而哈哈大笑,时而谩骂两声。
张特见了不由眉头一皱,刚要呵斥。
杨峥拦住了他。
没必要搞得紧张兮兮的,武卫营现在懒散,但给人的感觉如同收在鞘中的利刃。
但人终究不是刀剑,需要放松和休息。
即便是刀刃,也会崩折。
杨峥不希望自己的部下是一群只会杀戮的冷血机器。
所有对他们时常给城中寡妇暖床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他们的确有资格对賨兵指点,而他们的谩骂其实也是在指导。
“后生晚辈,你们悠着点。”杨峥下马,淡淡笑道。
“将军!”
武卫营士卒全都肃立,身上的懒散之态瞬间消失。
杨峥很满意这种反应,挥了挥手,“不必拘礼,现在本该你们歇息。”
老卒们一个个放松下来,与杨峥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将军,近日城中多了些可疑之人。”袁效道。
他是武卫营的老卒,跟着杨峥从沈岭突围而出,受伤后被抛弃在武功城。
伤势其实不重,但在那样的环境下,饿也把人饿死了。
杨峥找到他时,只剩最后一口气。
让程十三稍稍救治,他自己挺过来了,从此对杨峥感恩戴德,连宛城的家乡也不回了,一心一意跟随,常说家里只有几片破瓦,亲人早已离散,回去也是孤苦的命。
“竟有此事?”
魏蜀每逢大战,细作斥候刺客来往频密,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袁效确认,“已经有几个麻利的兄弟盯梢。”
杨峥略一思索后道:“是羌人还是蜀人?”
袁效摇摇头,“装成关中口音,被兄弟们听出不对。”
杨峥顿时来了兴趣,“他们住在哪里?”
“城内冯家客舍。”
“你找两个弟兄,等下跟我去会会他们。”
“诺!”袁效拱拱手。
回到府衙,想起春娘来了都两天了,自己都没去见见人家,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就脱下盔甲,在城西街市上买了几斤羊肉、几斤麦粟。
这些天忙的脚不沾地,累了也就睡在賨兵营寨中。
平常也没怎么回自己官邸。
枹罕城原本有县令、司马等人,羌乱时不知所踪,现在更是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