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没有之前在骆谷中的剽悍。
“此必是诱敌之计。”令狐盛断言道。
这诱敌之计实在有些明显。
“虽然是诱敌之计,但若是我军不反击,士气将更萎靡不振。”杨峥思索道。
士气这玩意儿此消彼长。
魏军实力并不弱于蜀军,甚至还有内线优势。
但若是长期如此,难免军心涣散。
城楼上忽然响起战鼓声。
杨峥望向南门,见一军杀出城去。
领军之人霍然是庞会。
不过此刻他的部下看起来比对面还惨,人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身上盔甲破烂不堪,还沾着血迹,不少士卒都带着伤。
就连庞会也是一副委顿模样。似乎连伤都没好利索。
完全没有前些时日的勇武之状。
仿佛被驱赶出城一样。
看来庞会在新阵营的日子也不好过,受到排挤。
不过这是正常的,没有靠山,哪个山头都不好混。
想转换门庭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庞会的地位跟他的父亲庞德很像,名气大,虚位高,但并没有什么实权,被排除在朝堂边缘。
两军一交锋,蜀军便且战且退。
庞会急于立功,自然引兵追杀。
刚到山脚下,山林中便涌出红甲,犹如山洪。
眨眼间便将庞会的两千人围住了。
伏兵既然出现,此时正是进攻的机会。
但奇怪的是,城内纹风不动,连大门都紧闭了,只有战鼓的轰隆声。
约莫半个时辰,庞会一身是血的带着百余残兵突围而回。
极为狼狈,也极为凄惨。
蜀军则在城下趾高气昂的欢呼,引来一阵箭雨,退兵而去。
片刻之后,便有传令兵四处召集军官议事。
令狐盛低声道:“庞会必受重责!”
“庞会是中尉将军,国家列侯,郭淮敢重责他?”杨峥有些难以置信。
“正因为庞会名重,所以郭淮才会借重则庞会打压中军!”
杨峥一阵默然。
伐蜀之战,虽然朝廷没有罪责,但人心岂会不知?
当年街亭之败,以诸葛武侯在蜀国之名望权势,尚且挥泪斩马谡,引咎自贬三级,而曹爽连主动承担的勇气都没有,一句话都没有,大失人望。
征西将军、雍凉都督夏侯玄也跟着失去军心。
大权自然落到前将军、雍州刺史郭淮身上。
听说前几天,朝中有使者至,不仅没有责罚郭淮率军先行撤走之事,还赏赐金银钱帛,假节。
意味着郭淮有斩杀中下级将吏的权力。
地位只在夏侯玄之下。
但今日的夏侯玄在雍凉声望,已经落在郭淮之下了。
“将军速去,军令延误不得。”令狐盛提醒道。
杨峥赶紧下了城墙。
立威
堂中诸将云集,有很多没见过的面孔。
夏侯玄依旧坐在上首,闭目养神,像一尊神像。
郭淮全身盔甲,手按剑柄站在堂中。
庞会一身是血,半跪在地,垂着脑袋。
过不多时,各军将领陆陆续续赶到,聚集了四五百人,连下级军官也召集了。
雍凉军、中军分列左右,泾渭分明。
不过两边的气势不可同日而语。
雍凉军人人亢奋,精神抖擞,杨峥还看到一个熟人——杜展,站在雍凉将校之后,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似乎混得不错。
而中军,全都垂头丧气的。
曹爽上位以来,以曹氏兄弟分掌诸营,曹羲为中领军,曹训为武卫将军,曹彦为散骑常侍。
却全都是如他一样的庸碌之人。
军中向来崇拜强者,曹氏兄弟于国于社稷于天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功绩,全躺在父辈的功劳簿上,自然不得人心。
如同每一个王朝一样,禁军中军越来越弱,边军外军越来越强。
时至今日,中军除了庞会,居然连一个拿得出手的人物都没有。
而这唯一的人物庞会,也在想着转换门庭。
“本将令你驱赶蜀军即可,为何要追杀败军?”郭淮的声音打断了杨峥的思索。
庞会低沉着头,“末将一时立功心切,中了埋伏,请将军恕罪!”
“今日若是轻饶了你,他日何以号令诸军?你既然敢违抗军令,当知军法无情。”郭淮朗声道。
上首的夏侯玄却始终闭着眼,一言不发。
而中军将校也无一人为他说话。
杨峥心中一叹,这就是跳槽的代价。
郭淮似在等人为他求情,等了片刻,没有一人说话,顿时脸就寒了下来,“来人,将庞会重打四十军棍!”
两个军士持棍而入,当着全军大大小小四五百号人,就要行刑。
“庞会为国家忠良之后,有功勋在身,骆谷之战尽心尽力,今有小败,不折前功,望将军念在其父为国捐躯的份上,宽恕一二。”夏侯玄关键时刻睁开了眼,语气神态却放的极低。
仿佛郭淮才是雍凉都督。
今日之事,表面上是惩戒庞会,实则是郭淮与夏侯玄的交锋。
一山不容二虎。
但夏侯玄早已没了斗志。
或者说,他早已经输了,根本没有跟郭淮较量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