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
从测控室出来,一弦星也将被汗水打湿的防静电服脱下来,她打开信号屏蔽柜。
至此,距离她和手冢在冰岛的机场匆匆道别已过去三周。
顾不上擦掉满额汗水,她按了一下手机,放进去还是满格,拿出来果然又没电了。
充电的功夫,她进淋浴间简单洗漱,换好衣服出来,刚巧遇见发射中心的成田健一主任。
与向来待人温和的羽田真司不同,这位担任过他们专业飞行器调度课程导师的成田主任,年纪虽也不小,但在一弦星也的印象中,他似乎一直是极为严肃刻板的。
而且,绝不会是主动亲近学生的类型。
但此刻,他难得率先叫住一弦星也,“听真司说,你回来了。”
一弦星也笑着点头,“是,回来了。”
老人板着脸确认,“不走了?”
她笃定回应,“嗯,不走了。”
老人长出口气,露出少见的欣慰神情,“不走好啊,这么多年,所里走了多少年轻人。”
他拍拍她的肩膀,“不过这些年,也就只有你和凉介最让我们放心,这次卫星突然变轨,他不能在这,多亏你了,放心吧,以你的能力,总师的位置也不会远了。”
提起石井凉介,一弦星也眸色一暗,再顾不上寒暄。
简单回应两句,她匆匆订了回东京的航班,赶往机场。
肿瘤医院的玻璃门被推开的下一刻,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拂面而来。
凭借当初照顾一弦阳里时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一弦星也轻车熟路找到石井凉介的病房。
推开门的一瞬间,原本她以为会看到一个面容颓然的病人,毕竟刚做完肿瘤切除手术。
结果,当她看到连着胃管也不忘抱着游戏机疯狂对战的人时,险些把自己拎来的行李箱丢他脸上。
一弦星也冷着脸抽走他的游戏机,“病理结果出来了吗?”
看见她,石井凉介先是一愣,毕竟好几个月没见了,然后他马上笑起来,“早出来了。”
“什么阶段?”
他摆摆手,“安啦,我福大命大,早期。”
“哪个位置?”
听她盘问这么详细,石井凉介啧了一声,“结肠。”
然后他立刻说,“哎呀,现在这种病很高发的,劳累过度、饮食不规律、熬夜晚睡都是诱因。”
一弦星也点着头一路跳过这些理由,单刀直入,“嗯,戒烟吧。”
石井凉介,“……”
陈年战友就是绝情,这年头有几个男人不抽烟的亲?
不知该怎么回答,石井凉介疯狂转移话题,看到她拎来的行李箱,“你这是干嘛?你忘了,我有老婆了,亲?”
“……”
一弦星也白了他一眼,“所以,你真打算让六个多月的孕妇日夜照顾你?”
石井凉介一下子愣住,他说不出话,只能沉默地看她在陪护床的旁边又打了一个地铺。
然后他听到她说,“我主要来照顾嫂子的,其次才轮得到你,亲。”
一弦星也也是后来才知道,石井凉介离开家乡独自在东京生活了许多年。
至于原因,大概也能归为青春叛逆的附属品。
怕他多想,她打趣着转移话题,“后悔了吧,当初要是听家里的,学了计算机去微软工作,还会连生病都不敢告诉家里?”
也不至于独自在东京过的紧巴巴的,直到遇见同样孤身一人在东京大学物理系任教的石井由衣,他才有了自己的家。
石井凉介倒是很释然,“我不喜欢计算机啦,高薪又能怎么样?”
他很大佬地说,“有钱难买爷高兴,我把卫星送上夜空,探索宇宙奥秘,不比那些东西浪漫?”
“况且,我本家在北海道,就算告诉了,距离这么远,谁肯丢下自己的事,跑过来照顾我这个断了许多年联系的人。”
“还有,你不也放弃了nasa,还有什么咨询行政单位那些吗,少在这感叹我了。”
“诶对。”石井凉介想起什么,“刚看群里说,你又给咱们院长脸了?”
为老不尊的样子冒出来,“三周搞定卫星变轨,可以啊小鬼,出去浪了这么久,专业倒也没荒废。”
“怎么,这次真不走了?”
看他很有精神也很高兴的样子,一弦星也笑着模仿起他的语气,“是呗,如您所言,爷高兴。”
两个人相视笑起来。
但没过片刻,石井凉介表情严肃下来,宛如一位忧心老父亲,“工作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其他的,你是不是也该赶快考虑了?”
一弦星也一时反应不及。
他继续说,“前段时间,听说你终于跟那个山本信源分手了,我激动死了都。”
一弦星也,“……”
这人到底什么心态?
“早就暗示你好久了,男生与男生之间差距还是很大的,偏你就是听不懂。”石井凉介恨铁不成钢。
“我跟你说,由衣她们物理系来了个很不错的男讲师,为了教书育人,单身三十年,全无不良嗜好,人家一看你照片就想和你谈了,你嫂子和我提好久了,有机会见见?”
“……”
看他一副媒婆表情,一弦星也额角狂跳,无语片刻,才反应过来。
啊对,他们当时在挪威只是单方面公开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