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得清!”陆瑾蹙着眉,“无根生是无根生,张怀义是张怀义,现今的动乱是非对错谁说的清楚,我管不了这个,也不想管,我的仇人就只有无根生一人,不会牵扯无辜。”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若不信任我,那就在这里散了吧,武家庄你来过,后山的路你自己知道,就不必我在这‘假惺惺’了。”
张之维倒是气定神闲,陆瑾则是明显被冒犯到了。
林观音拽了拽张之维的衣袖。
张之维安抚地牵住她的手,拢到宽大的衣袖里。
“对不住了。”张之维意外地道了声歉。
陆瑾一愣,又听他说:“我只是好奇。”
真是个够烂的借口。
也幸好,他还知道找个借口,给陆瑾台阶下。
反正都被人这样不礼貌地“询问”了,陆瑾也索性问出自己刚刚憋着没说的问题。
“这位姑娘跟你什么关系。”
林观音一怔,抓紧了张之维牵她的手。
“这是什么问题?”
陆瑾梗着脖子,昂着头,哼了一声,报复性地回道:“我也只是好奇。”
林观音忍不住垂下头,驼着背,整个人缩成一团,张之维将她和死去的她分的那般清楚,她已能预感到这个问题的结果。
“好吧,好奇,”张之维轻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目前关系不确定,不过她是我很喜欢的姑娘。”
陆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林观音则倏然抬起头,动作太猛,幕篱都飘起来,露出里头那张脆弱的神情。
张之维见到了,伸手再一次将遮掩的幕篱放下来,然后把她往身后藏,转过头跟陆瑾得意洋洋地炫耀道:“多巧,这姑娘也挺喜欢我的。”
“……”
“…………”
陆瑾语塞了。
武家后山多有禁制,百年了有些法阵虽然已经变弱了,但依旧存在,轻易踏入的人很容易陷入险境。
张之维破阵的方式很简单,一路打过去,他收着劲打还好,后来烦了索性放开了打,打得所经之处,树木皆倒下了,暗地里设置的陷阱也给赤裸裸地掀开,把武家百年前精心设下的陷阱给人砸得稀巴烂。
看的陆瑾目瞪口呆,直呼张之维造大孽。
“毕竟是武家,你好歹尊重一下人家遗留下的东西。”
张之维甩了甩手,扔掉手中抓住的一把箭矢,挑了挑眉,奇道:“……你把这种抹毒药的箭矢当古董?陆瑾,你爱好可真够独特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之维当做是那个意思,断掉箭矢上的箭头,把一把无用的木头交给林观音,说:“阿音,武家特产的古董,我们得好好收着。”
“……”张之维可真够损的。
陆瑾捂着脸,而林观音跟着一唱一和地接过箭矢,认真地点点头
而就在此时,林间忽起雾气,张之维眼神一凛,环视四周,他听到陆瑾一声喊。
“张师兄,你们在吗?!”
转瞬间,陆瑾就这样消失在雾中了吗?
张之维担心有诈,沉着脸,心里盘算着如何让这层厚厚的迷雾散去,并想提醒林观音小心周围。
结果刚一低头,喊了一声身后林观音的名字,许是雾气太重,重的连咫尺之间的对方都变得模糊,林观音闻声只能掀开眼前的幕篱。
结果,刚一露出半张脸,张之维便察觉出了不对。
他瞳孔一缩,毫不怜惜地拽住林观音的衣领,怒斥道:“阿音呢?!”
他很高,“林观音”被他生生拽到半空中,悬挂着,她就像一张纸,飘的鬼气森森。
她仰着头,于是幕篱所遮挡的另一张脸暴露出来,红颜枯骨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张之维震惊地看着那半张白骨,黑白分明的眼睛仍旧镶嵌在她的眼窝里。
“你!”
这不是人!
不对!
他环顾四周,哀吼声,求饶声,悲泣声,人间惨剧的种种拧成一团乱七八糟的麻线团,在他耳边胡乱弹奏着。
他听得头痛欲裂,忍不住松开了手。
手中的人毫无生命力的摔到地上,张之维下意识去扶,结果抓到了她干枯的手臂,他掀开衣袖,纤细白皙的手变成了一节森森白骨。
这就像病毒一般蔓延着,他努力去抓,可到底没有延缓她肉/体融化的速度,恍惚间,林观音已经变成了一堆无用且恐怖的人体骨架。
呆在头上的幕篱掉了下去,落到草坪里。
“林观音。”他捂着头,痛苦不堪。
而身后又响起一阵温柔低沉的女声。
她喊的是:[之维。]
这声音是张之维想象中林观音的声音,可直面林观音的“尸骨”,让他已分不清真假,他悲痛得无法呼吸,痛苦地跪在地上,死死攥住林观音的衣裙,一声不吭,身体却微微颤抖着。
常年来,纠缠的他噩梦又一次回潮,甚至这一次要更严重些,已不甘心只在梦中折腾他,而选择他清醒时蚕食他的神智。
他又一次趟进了那条血江之中。
江水流动着,表面平和的江面底下却暗流涌动,他被拖着腿,随着东逝的江水,整个人切割成两半,他疼痛不堪,在腥臭的水中,被拖进无间地狱,整个人粘上了无辜生灵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