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将张之维排除在凡人的队列,可是他的做法又实在不想传说中救世的神明,可要说恶鬼,他于杀戮之中,信步闲庭,悠哉游哉的模样又实在不像。
他们只能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场唯一冷静的人,就只剩下本就是异人的领头。
他在看到张之维掌中的雷法,恍然大悟。
这家伙很有可能就是天师府的传人。
是下一任的……天师。
天师府是异人圈里传承最久远的门派,如今无数宗门都是其分支,天师府的传人这个词太重了,重到没有人可以承得起,何况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
他立即跳马,跪下来,给张之维磕了一个头,求他放他兄弟们一条生路。
可战场之上,张之维可没什么怜悯之心。
他太纯粹,爱恨分明。
坦荡的修行旅途上他就只认得一个“诚”字。
领头人自是明白张之维不会放过他们了,可他的弟兄们是因为他才来到这的,他确实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杀了不知道多少同胞,掳掠了不知道妇女,可是……
就像张之维不会对他们有怜悯之心一样,他们对他们伤害的人也不会有,他们伤害是理所当然,是天经地义,可是拼劲性命保护自己的弟兄也是天经地义。
他们坏的天怒人怨,可对着他们自己的弟兄他们又是义薄云天。
人性就是如此复杂。
张之维瞟了他一眼,笑道:“你这个头我可受不起。”
说着,一掌劈断了他的经脉,干脆利落地杀掉了他。
剩下的凶徒登时红了眼,他们要拼死为他们的大哥报仇,张之维看也未看,伸出一枚食指,周身瞬间弹出一个巨大的环状金光咒,把他们纷纷弹开。
或许是知道今晚注定要死,他们反倒又出几分勇气,想要杀掉眼前的怪物,哪怕刺他一刀也好。
可是……张之维就算还是年轻时候的张之维。
也该是无坚不摧的天下第一。
他们毫无悬念的落败了,然后像蝼蚁一样被杀掉了,屏障终于散去,灵魂的怨气直冲云霄。
可他们不敢对着张之维,于是他们愤怒着、恐惧着,直至灵魂消散在大地之上。
直至,魂飞魄散。
张之维回到住处,春喜早已把林观音送走了。
他得从春喜口中问出林观音的下落,所以并没有杀她,站在庭院之中,与她相对而视,问:“你把阿音弄哪去了?”
春喜没想到他一个人能从那么多马贼手里逃出来。
不。
或许不是逃出来的。
这家伙表现得太过轻松了,他衣衫甚至连多的一份尘埃都未曾沾染。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春喜是从底层的地狱里爬出来的,直觉很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干脆利落地掏出枪,打了他一枪。
没有安装□□的□□打出来的子弹在静谧的暗夜里,发出巨大的一阵“砰”声,子弹立时冲向张之维,撕裂时空,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巨大的后座力几乎要挫断了春喜纤细的手臂,可她来不及管那么多。
她捂着手,死死盯住张之维,却见他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处。
毫发无损……
怎么可能?!
她左右张望,发现了落到地上一枚根本没有起到作用的子弹。
……这是个怪物。
她恐惧地踉跄了几下,抓着枪,又紧接着打了几枪,可不管打多少枪,张之维都立在原地,冷漠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团已经要死的软肉。
春喜最讨厌的这样的眼神,她楼里面所有客人、阿嬷都是这么看她的。
要么是把她看作一团泄欲的软肉,要么是将她看作可以结出金子的软肉。
她被所有人踩在地上。
所有人。
所有人!
她作践了身子,出卖了尊严,洗掉了良心,好不容易从地狱里爬起来,自然要做个人上人。
她也要把别人施加给她的东西,施加所有人!
天谴?
看着张之维,她想起了这个词。
她又哭又笑,心道,天谴凭什么只找我?!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这烂天烂地,有的是jian y掳掠,男盗女娼的腌臜事,她春喜不过是这沧海一粟,凭什么是她遭天谴?!
春喜滑坐到地上,嘶吼着开出了最后一枪,然后张之维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无论她怎么折腾也翻不过去,就像这混账世道一样。
非要把她踩在地上,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这就是她的命。
她不认?
她哈哈大笑,她不得不认。
张之维可不管她心里如何悲愤,他还是那个问题:“阿音在哪?”
春喜抹了一把脸,用泪水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她将死,倒生出了她早就被打断了的骨气,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露出一张妩媚动人的脸,她眼含春水,白皙的手轻轻弯着,将自己散乱的发别到耳后,朝着张之维目送秋波。
“张先生,”她说,“您这么有能耐,自己去找啊?”
“你若找不到你的阿音,她便是下一个我。”
张之维看了她许久,明白了:“你不想告诉我?”